萧老太太见这光景,心里也一阵难受,拿袖衫点了点眼角,缓缓道:“你为人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让元郎和惜墨尽快完婚,不单只是为元郎,还是为了整个萧家画坊啊!”
“我知道您顾全大局,为画坊操碎了心。”大太太揩干眼泪,呷了一口茶,疏通胸前那股子郁气道,“与其让惜墨嫁过来再去参加画选,倒不如让自家的儿郎们学画。您不是已有了主意,谁要能代表萧家参加殿赛,就把画坊交给谁!我瞧这法子挺好,这两日,画坊的师傅们说,二郎天天往画坊去呢!”
萧老太太叹道:“你难道看不出我这是权宜之策,萧家那帮子孙们,哪一个爱画画。就说二郎,他从前爱跟着他老子做生意,可他学了二姨娘的那副做派,凡是爱斤斤计较,舍不得本钱,如何能闯出个名堂?这次八成是听了他娘的话,殷勤着往画坊跑,你瞧着,又是去浑水摸鱼。”
老太太提起这些子孙们,气也涌上来了:“再说三郎,是比二郎大度,却太过骄奢挥霍,说的好听是去结交,可他都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成日在外头闯祸,真真儿是不学无术。”
浅微忙上前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笑着劝道:“老祖宗您别气坏了身子骨,三少爷近来安安稳稳住在府里,可收敛了不少。”
萧老太太斜睨了眼浅微:“只有你信那小子会收敛,我看他过不了两日又要闯祸。”垂着眼又叹口气道,“这个家唯有五郎最是省心的一个,偏偏他想去考功名,那孩子懂事,不打算靠家里荫惠,要凭自己本事去闯拼。六郎、七郎年纪还小,又指望不上他们。”
这样一通分析下来,萧老太太摇头晃脑地道:“这萧家这么多子孙,竟是一个也靠不住,画坊无人继承,你让我百年后有何脸面去见萧家列祖列宗啊!”
说到这里,老太太也掬了把老泪,大太太慌神安慰道:“娘,您多虑了,您可还记得元郎小时候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画下来,老爷都赞他天赋过人,只要他能好,他就能代表萧家去参试。”说到这里,看老太太摇了摇头地望着她,知在等她一句话,便决绝地道,“若是还不见好,他几个弟弟又不会画,到时我一定劝惜墨嫁过来。”
萧老太太这才满意了些:“按你说的来吧,那日画选上的画都被烧毁了,估摸着殿赛也得延期,正好多些日子让他们相处。”
两人这般商议了会,有丫鬟掀帘子进来:“老太太,大太太,少爷小姐们都回了。”
大太太一喜,忙告退道:“玩了一天都累坏了,媳妇这便去张罗着。”
萧老太太挥了挥手:“去吧!”
一行人回萧府时,天已暗下,萧元郎早累得睡过去,赵管家置了顶软轿来,把萧元郎抬回韶颜楼。
沈惜墨和萧家三位小姐也坐轿子回西厢院,落轿时,沈惜墨要与她们三人分道而行,三清却挽着她道:“惜墨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四秀和五凤累得打瞌睡,便先行一步离去。
三清屏退伺候着的丫鬟,往不远处的重檐四角凉亭走去,沈惜墨知道她要说什么,也不与她寒暄道:“你要替你哥哥求情,可这事就算我不说,那么多下人看见了,能保证不会传开吗?”
“惜墨姐姐,我晓得我哥他这次做的太过份,我已经说过他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若是大娘和祖母知道哥哥把大哥打下水里,定会大发雷霆将哥哥扫地出门,他在家本就不受待见,三清恳求惜墨姐姐为哥哥求情。”
沈惜墨摆了摆头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就算他再怎么和元郎有过节,也不能出手直致人死地!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她转身走开,三清在后面叫着:“惜墨姐姐……惜墨姐姐……你就帮帮我哥哥吧……”
沈惜墨没有扭头,径自往西子阁的方向去。
常妈妈早备好了晚膳,沈惜墨身子乏了,勉强吃了些便去沐浴,看苏月也累得打瞌睡,让她不必守夜,早些去歇着。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不晓得是不是白日发生太多事,令她寝食难安,她仿佛做了个遥远而又冗长的梦,那梦境似真似幻,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周身雾气缭绕,她被卷入狂风漩涡中,身子一直往下坠落,脚下虚浮无力,坠落的身子似永不止境……
她忽而惊叫了一声,喘息不止地坐起来,连连吸了几口气,惊觉浑身湿透,她擦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液,口干舌燥的想要喝水,伸手撩开杏色的鲛绡纱帐幔,正要下床,却见眼前赫然立着一道人影!
她下意识地要张嘴大叫,来人上前捂紧她的嘴巴,她用力扒开,又用脚把他踹开,他却扑上来,隔着锦缎洒花薄被压在她身上,嘴里吐气道:“是我,惜墨。”
萧三郎!
沈惜墨闻到他嘴里浓郁的酒味,厌恶地瞪着她。
黑暗中她愤怒的眼睛亮如火焰,萧三郎全身地重力压在她身上,看她这样瞪大了眼珠子,便松开了手,吐字不清地道:“惜墨,你到底是不是惜墨?”
沈惜墨用全力推开他,他一把握紧她的手,放在胸口不让她挣脱道:“惜墨,惜墨,你不记得我了吗?”
“萧三郎!”沈惜墨压低声音怒道:“你给我滚下去!”
萧三郎酒后的桃花眼变得异常明亮,凑近她轻笑一声:“你果然不是沈惜墨。”
沈惜墨的双手被他钳住,双脚也被他压着,这样的姿势暧昧无疑,她根本不敢大叫也不敢乱动。只好放弃了挣扎,深深吸气道:“你说我不是沈惜墨,那我就不是。何必如此姿态欺负人?”
萧三郎笑了笑,翻身下去侧躺在她身边,撑起手肘盯着她问:“你不是她,那惜墨人呢?你又是谁?”
萧三郎一口咬定眼前的沈惜墨绝非她所认识的沈惜墨,只是苏月肯定了她的身份,而她又懂画,模子同印象中的惜墨又有几分相似,让他也辨别不清。这几日,他被这个似真似假的惜墨搅的心烦意乱,必要探清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