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皇帝的寿宴,自然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宴会上闹事,满朝文武也都特地嘱咐了自家孩子,在其他宴会上斗一斗就罢了,在皇帝的寿宴上可千万别想着要让谁出丑,若出了岔子,那可不仅仅是触了皇帝的霉头,更是在各国使臣面前丢了天宋的脸,对皇帝来说,这才是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于是这寿宴就成了天宋最和谐愉快的宴聚,文武百官也十分懂事乖巧,不仅没了平日里相互仇视争斗的心,更是齐心协力共斗使臣,气得呼和王一个劲儿地跟身边的人抱怨。
“天宋这水土专养狐狸!一个个装得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似的,好像谁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互相捅了多少刀一样!”
“王爷息怒,”坐在呼和王身边的青年面目清冷,但与皇甫静怡的冷不同,这人的清冷并不逼人,只是一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淡漠疏离,“若连这个时候天宋的众臣都不能佯装和谐、齐心协力,那天宋陛下便也不是天宋陛下了。”
虽然这样说好像是在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但天宋陛下的治国之道确实比其他几国帝君高明,更是他们北凉陛下望尘莫及的。
闻言,呼和王冷哼一声,道:“他再厉害又能如何?后继无人,他这一辈子终究是白忙一场!”
“后继……无人吗?”那青年抬起头望向秦渊的方向,却刚好与十分不快的秦渊对上眼,青年微怔,旋即眼中有笑意流转。
秦渊果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可怜他被秦渊瞒了几年,最近才无意撞破秦渊的身份。
思忖片刻,呼和王身边的青年,也就是北凉国师的独子穆景晨就悄然起身,从席间退去。
秦渊的眼神一闪,跟了出去。
秋日的御花园里仍旧是一番花团锦簇的景象,但今日的御花园里却失了往日的热闹,寒风吹过便越显清寂。
缓步绕过几棵遮挡视线的梅树,秦渊一眼就看到了大大方方地站在园中空地的穆景晨。
行至穆景晨身后,秦渊沉声道:“我的身份似乎并没有令你感到哪怕些许的惊讶。”
穆景晨嘴角微扬,在这样的秋景中,便是这浅笑也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之感。
“兴许你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但很抱歉,前几****偷偷溜去了皇家猎场。”
闻言,秦渊轻笑一声,道:“真难为你整日都要装出一副未曾习武的柔弱模样。”
“我哪比得上你?”穆景晨转身看着秦渊,“卓尔不群的廖五爷不好好经营廖氏产业,却在京城装痴卖傻受尽嘲讽,怎么?这是廖五爷的小癖好吗?”
“当然,”秦渊嘴角一扬,痞笑道,“你不觉得在旁窥伺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嘴脸十分有趣吗?”
似乎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片刻之后穆景晨才赞同道:“似乎是很有趣。”
“那么,闲话说完了,我们就该来清算一下旧账了。”咬牙切齿地看着穆景晨,秦渊摩拳擦掌,像是打算就在御花园里揍穆景晨一顿似的。
“旧账?”穆景晨狐疑地看着秦渊,“白氏与廖氏做生意从来都是银货两讫,我可没欠你钱,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旧账?”
“南楚秘药,是流进你手里了吧?”秦渊眯起了眼睛,目光危险。
“是又如何?”穆景晨后退半步,“我抢了你的生意?那也算不得是旧账,只能说是我技高一筹。”
秦渊却不理会穆景晨的挑衅,向前逼近一步之后继续说道:“那药,你卖给别人了吧?”
穆景晨理所当然道:“能换成金银的东西自然都要拿去换成金银,更何况南楚秘药价值不菲,何乐而不为?”
秦渊恨恨道:“可那买了药的人将药下在了本郡王未婚妻的身上,你说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清算清算?”
眨眨眼,穆景晨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渊,连连后退:“那又关我什么事?做生意只问价格不问用途,你那未婚妻招人嫌了被人下毒,关我什么事!”
“谁让你把那药卖了?”
“那、那我既得了药,为何不能卖?”
“那谁又让你去偷南楚的秘药了?”
“我、我高兴!你管得着吗?”穆景晨一边后退,一边戒备着步步逼近的秦渊。
现在他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北凉国师之子,就算秦渊动手打他,他也不能还手……秦渊这人,还是一样的卑鄙无耻!
冷笑一声,秦渊又道:“国师大人难道没教过你,为人要自律,不能太过任性,你这样随心所以,可得受些惩罚。”
“你有资格说我吗?”穆景晨有些恼,“一段时日不见,你比以前更卑鄙无耻了不说,怎么还不讲道理了?”
“我就不讲道理了,你奈我何?”秦渊一脸凶狠地冲向穆景晨。
这厮害得南歌差点儿丢了性命,他还跟他讲道理?讲个屁!
“喂!你疯了?这里可是御花园!”他若是大喊,必定能引来天宋禁军,秦渊就不怕叫人看见他追着北凉国师独子猛打的样子?这事儿若禀报给了天宋皇帝,天宋皇帝能放过他?
咧嘴痞痞一笑,秦渊不以为意道:“本郡王恶名在外,闹起来自己都怕,父皇早就习惯了。”
“你!”穆景晨给气得无话可说,“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身份告诉独孤嫣?若让他知道你就是廖五爷,她会如何?”
“爷管她会如何?”
秦渊锲而不舍地追着穆景晨,穆景晨虽不能东武,可脚下却还是踩着轻功的步伐,这就足够让他逃开秦渊的攻击。
路过这里的宫女太监们就算瞧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似的匆匆离开,因此倒是让秦渊和穆景晨在御花园的这一处园子里你追我赶地折腾了好久。
脚步一错强行扭转了方向,秦渊正好就堵住了四处逃窜的穆景晨,正扬起拳头要打,旁边就突然有人惊叫一声。
“哎呀!”
秦渊立刻放下手,穆景晨来不及收住脚步,打了个趔趄就栽进秦渊怀里了。
“起开起开!”秦渊一脸嫌弃地将穆景晨给推了出去,再转头往旁边一看,就见李青瑟缩着站在旁边,怯怯地看着两人。
“真……真巧啊,”李青干笑着跟秦渊和穆景晨打了招呼,“广陵郡王和小国师也来这里赏花?”
穆景晨是北凉国师的独子,尽管尚且没有入朝为官,北凉人却都喊他一声小国师,只不过传闻穆景晨体弱多病,打小就被国师送去山水秀丽的地方疗养,因此便是北凉国师府里也没多少人见过穆景晨,其他人更是不知道穆景晨究竟长成什么模样,秦渊若不是在商界偶遇穆景晨还结下了孽缘,也不会深入追查以至于查出了穆景晨的身份,但李青却一眼就认出了穆景晨。
眉梢轻挑,秦渊左看看右看看,狐疑地问道:“你们认识?”
穆景晨紧盯着李青,缓缓摇头:“未曾见过。”
尴尬地笑笑,李青道:“那个……小国师兴许不记得了,但我们是见过的。”
“见过?”穆景晨蹙眉,“何时?”
李青忙道:“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小国师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
“许久之前?”穆景晨努力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是小时候的事?你是在哪里见过我的?”
李青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竟引得穆景晨追根究底,却还是老实地回答道:“约摸是在我四五岁时的上元节,在北凉的都城见过,那日小国师正好是随国师大人出行,从我这里买了一根糖葫芦。”
“你四五岁的时候?”李青未必知道太多与穆景晨有关的事情,穆景晨对李青却是了如指掌,“那就应当是我八岁那年缠着父亲出门赏灯……纵然如此,你我也只此一面之缘,一别经年,我的模样该是变了不少,你怎的能一眼认出我就是当年的孩童?”
“呃……”被穆景晨一再追问,李青变得有些窘迫,“青少时随母亲流浪,旁的本事兴许没有,唯独认人从未错过。”
“即便时隔多年?”穆景晨觉得李青这认人的本事已经称得上是特技了。
李青点头:“即便时隔多年。”
“佩服!”穆景晨向李青拱了拱手,眼中还当真闪烁着敬佩的光芒。
李青受宠若惊,呆然地看着穆景晨,回过神时便大惊失色:“雕虫小技罢了,当不起小国师抬爱。”
见李青这副模样,穆景晨狐疑地看向秦渊。
虽然听说李青怯懦胆小,可怎么能怯懦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怯懦,而是自卑了吧?
秦渊耸耸肩,颇感无奈。
他们天宋的皇子,越是被人看不起,就越是硬气,哪怕是外强中干也不能输了气势,谁知这李青怎么就将错就错,成了这副模样。
思索片刻,穆景晨问李青道:“待天宋的万寿节结束之后,我刚好要去西齐一趟,不知可有这个荣幸与三殿下同行?”
李青一愣,刚要回答就听秦渊嚷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秦渊瞪着眼睛看着穆景晨。
他可也是很看好李青的,还想寻个机会与李青加深一下感情,谁知半路竟冒出个穆景晨,这厮烦死人了!
嘴角一扬,穆景晨淡声道:“看来不论在哪方面,你我二人的眼光都是相似的……你那未婚妻也不错。”
“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