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吏部官邸失火,皇帝震怒,着大理寺卿黄略严查,可黄略查了两天两夜,无论如何仔细搜索,大火的起因也始终是被人错手打翻的油灯,不管如何诱导,那名吏部小吏都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错,因此不管心中如何疑惑,黄略也只能带着这个结果去见皇帝,结果自然是惹得皇帝怒气更胜。
“油灯?朕信了他的邪!”将黄略递上的一沓口供狠狠地摔在桌上,皇帝气得浑身发抖。
陈江真是好样的!知道渊儿在吏部查他陈氏,却还能镇定地等到初六才动手,当真是好样的!幸而今天渊儿和南歌他们没在吏部官邸,不然他现在就去要了那老狐狸的命!
“陛下息怒!臣无能,请陛下降罪。”被皇帝这一声吼给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黄略实在是觉得汗颜。
黄略出身贫寒,并非世家后代,那洞察人心的本事如今看来是天赋异禀,可以前却叫黄略吃尽了苦头,后来是皇帝看中了黄略的这项天赋,一手将黄略提拔到如今的地位,因此黄略对皇帝可谓是忠心耿耿。
秦渊从大年初一开始就日夜待在吏部官邸,这事儿整个京城都知道,黄略也不能免俗,特地派人去打探一番,虽没能打探到具体的事情,但却知道秦渊在查的事情跟左相府有关。
黄略自然知道左相府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也知道皇帝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完全拔除这根刺的机会,而这一次多半是这么年来皇帝所遇到的最佳良机,然而吏部官邸突然失火,府库、文库里一片焦土,连片完整的纸都没留下,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左相手笔,可黄略身为大理寺卿却没能查出真相。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黄略觉得自己愧对皇帝的栽培。
缓了缓气,皇帝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黄卿起来吧,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抓到那老狐狸的把柄,朕就不必与他周旋这么些年了。吏部官邸的损失如何?”
黄略犹豫着起身,羞愧地答道:“吏部文库……尽是灰烬。”
“混账!”皇帝到底还是气得砸了桌子。
苏和急匆匆地从御书房门口走来,脚步都还没停下就慌慌张张地说道:“陛下,广陵郡王府失火!”
“什么?!”皇帝腾地起身,脸色瞬间变白,“渊儿呢?渊儿伤找没有?”
话没问完,皇帝已经冲出御书房。
苏和、黄略和段弘都习惯了皇帝为秦渊慌张的样子,相互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就齐齐跟了出去,待四个人赶到时,广陵郡王府的火已经被扑灭,皇帝冲进府里看过之后才知道起火的只是秦渊的书房。
“渊儿呢?”一把抓住荆风,皇帝急切地问道。
眼神一闪,荆风面无表情地说道:“启禀陛下,郡王刚巧不在府中,陛下若想等郡王回来,还请陛下移驾堂屋。”
“不在?”皇帝一愣,随后就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在就好,不在就好。朕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而刚巧不在的秦渊只是刚巧在皇帝来时不在而已,书房起火时,秦渊的人正好就在书房,后来是追着一个人离开郡王府的。
“穆景晨,你给爷站住!”狂奔在京城的屋顶上,秦渊气得眼底通红。
穆景晨跑在前面,见秦渊紧追不放,心中也是恼火:“不过就是烧了你一个书房罢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堂堂广陵郡王,堂堂廖五爷,还修不起一个书房吗?”
今日他就不该为了看秦渊的热闹而潜入广陵郡王府,谁知道秦渊这人在自己府里的时候警惕性比在外面还高,竟把他抓了个正着。
秦渊咬牙切齿道:“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回北凉,那就别回去了!”
该死的这个混账为什么没跟呼和王一起回北凉?难道万寿节之后他一直都待在京城里?住在左相府?吏部官邸的那场大火也是他的算计吧?这混账!
双脚在屋顶猛蹬,秦渊如狼似虎地向穆景晨扑了过去。
听到身后加紧的风声,穆景晨脚步一错就转身面向秦渊,抬腿就向扑下来的秦渊的胸膛踹去。
眼神微紧,秦渊扭腰旋身,落在了穆景晨身侧,脚没站稳就伸手向穆景晨抓去。
穆景晨飞快地向后退去:“我不记得你是这样缠人的男人。”
“那是你记错了!”秦渊再次欺身而上,“爷可是个相当执着的人!”
暗骂秦渊厚脸皮,穆景晨咬牙道:“这样纠缠一个男人,你就不怕惹怒段大小姐?”
“这个你不如自己去问问她!”
见秦渊的视线越过自己看向自己的身后,穆景晨大惊,赶忙转头往身后看去,结果身后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
心知自己是上当了,穆景晨连忙蹲下身,然后躺在屋顶就顺着屋檐滚了下去。
稳稳落地,穆景晨才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女人语带笑意的声音。
“小国师,你是打算久居天宋了吗?”
话音未落,段南歌已经出掌打向穆景晨。
蹲在屋顶,秦渊打着折扇,幸灾乐祸地看着被段南歌缠住的穆景晨:“爷又没说人在你身后,你往身后瞧什么?就你这样的,还能继任北凉国师吗?可别辱没了老国师的名望。”
“奸诈小人!”穆景晨瞪了秦渊一眼。
“过奖过奖。”痞痞一笑,秦渊从屋顶跳了下来,将手上的折扇一合,以扇为剑,刺向穆景晨。
被段南歌和秦渊前后夹击,便是穆景晨也无法轻易脱身。
“段大小姐果然好身手。”
“不用你夸,”秦渊抢话道,“那是爷给自己选的媳妇,那必定是极好的!”
“独孤小姐也这样想吗?”穆景晨得意地瞥了眼秦渊。
秦渊冷哼一声:“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与爷无关!”
注意着段南歌的神情,穆景晨又道:“这话若叫独孤小姐听见,独孤小姐该伤心了。”
这回换段南歌对穆景晨说道:“小国师这样担心独孤小姐,莫不是对独孤小姐有意?若是如此,那小国师可要好好珍惜独孤小姐。”
听到这话,穆景晨本就淡漠的神色更添了几分冷意:“不劳段大小姐费心!”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轻笑一声:“那我与郡王的事情,也不劳小国师费心!小国师还是想想待会到了陛下面前该如何自救吧!”
段南歌说话的功夫,秦渊啪的将折扇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穆景晨,不知何时出现在扇子上的利刃划破了穆景晨的衣衫,在穆景晨的胸膛上留下一道血痕。
穆景晨吃痛,闷哼一声:“堂堂廖五爷竟也会做以二欺一这种不光彩的事情!”
秦渊不以为意道:“爷只在意结果,只要能赢,手段并不重要!”
话音未落,秦渊再次欺身而上。
“该死!”穆景晨懊恼极了。
他跟秦渊的武艺本是不相上下,偏秦渊的身边多了一个段南歌,他若不付出点儿代价,还真是逃不掉了。
正想着,穆景晨的眼神突地一亮,等秦渊意识到事情有变时,白色的粉末已经从身后飘扬而来,模糊了秦渊的视线。
“南歌当心!”
“知道!”
“这边!”
三道声音交杂着响起,让人分辨不清每道声音的来处,待白尘散尽,秦渊和段南歌之间已经没有了穆景晨的身影。
“让他给跑了!”秦渊狠狠地对着空气打出一拳。
段南歌也有些懊恼。
二对一还没把人抓住,她如何能不懊恼。
“我就觉得独孤嫣留在京城另有蹊跷!”
贤妃并不是才开始跟独孤氏有来往,自然已经有了一套传讯的方式,何必特地让独孤嫣留下?却原来独孤嫣的任务是掩护那个小国师。
不论如何,人已经跑了,就很难再找到了。
“不碍事,爷会让廖氏的人在他回北凉的路上拦他,”缓了缓气,秦渊狐疑地问段南歌道,“你怎么来了?”
他跟穆景晨根本就是在屋顶上乱跑,南歌怎么会来的这么是时候?
段南歌道:“国公府的护院一瞧见广陵郡王府里青烟直冒就急急忙忙地来找我了,想着屋顶上视野宽阔,说不定能碰到纵火的人,我就先上了国公府的屋顶,结果一上去就瞧见你们两个,我就追了过来。”
上前牵住段南歌的手往回走,秦渊道:“下回就别追了,爷应付得了。”
段南歌闻言挑眉:“所以你这是让我对置于危险的你袖手旁观?”
“……那你还是追吧。”秦渊妥协。
正如他见不得南歌有半分危险,南歌也同样不愿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他既不能说服自己,又如何强求南歌?
“这还差不多。”段南歌笑了笑。
两个人一起回到广陵郡王府,便在堂屋里看到了皇帝几人。
“父皇?您怎么出宫来了?”在宫外,秦渊很少向皇帝行礼,除非是正式场合,这也是秦渊受宠的一种证明。
一听这话皇帝就瞪了秦渊一眼:“你这郡王府都烧成这样了,朕还能在宫里坐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