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士兵在段南歌的含章刀下撑不过半个时辰,眼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倒下、友军人数骤减,北凉的士兵们怕了,虽都握紧了各自的兵器一脸凶恶地看着段南歌,却没有人再敢靠近段南歌,而且段南歌向前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步调是从未有过的整齐划一。
长年驻守戎武关,他们都是实实在在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如天宋段国公那样能够以一当百的勇将他们不是没见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面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可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笑着杀人的人他们却是从没见过,起初只是惊讶于这个女人的身手,可现在他们却惧怕这个女人的风轻云淡。
见自己每上前一步,眼前的人就要后退一步,段南歌在试探几次之后终是停下了脚步,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那笑意里的肆意张狂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不打了吗?”
她说过,她不是个善良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她素来秉承以牙还牙的原则,若对方只动口,那她也不好动手,不然显得她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恃强凌弱,可只要双方都拿起了兵器,她就当对方也默认了必须要战出个你死我活的规则。
北凉的士兵们自然是不想再跟眼前的煞神交手,但这不是他们自己能说的算的,于是众人环顾四周,四下寻找冯吉的影子。
他们记得将军早就从城墙顶跳下来了,可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东张西望地找了一会儿,北凉兵才找到冯吉,彼时冯吉被秦渊缠住不得脱身,从城墙上跳下来之后不仅没有救下自己的兵,反倒离他们越来越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一个女人欺负。
注意到段南歌和北凉兵暂时休战,秦渊痞痞一笑,问冯吉道:“冯将军,还打吗?”
敢欺负南歌,私心里他是想打死冯吉,遗憾的是冯吉这个北凉的大将军若真是死在了他手里,那北凉就真的要诛杀他廖氏九族了。
不过没关系,今日杀不了他,往后这机会可有的是,边关这样的地方,最是不安全了。
听到秦渊这问题,冯吉恨得咬牙。
他知道廖五的武艺高强,却没想到竟高到可以将他完全压制,反观廖五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瞥一眼站在远处冷漠旁观的穆景晨,冯吉心中的怒意更甚,可即便气得咬牙切齿,冯吉也不得不就此罢手。
没有陛下的虎符,他顶多就只能调动营中的一百兵将,再多便是他僭越了。
抽身后退,冯吉恨恨地瞪着廖五。
“廖五爷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冯吉冷哼一声。
手腕一转,秦渊就用那刚刚敲打过冯吉的折扇扇起风来:“爷可从没对冯将军藏着掖着,以往途经戎武关,爷也常邀冯将军一战,是冯将军自己错过了机会,怎么能怨爷呢?”
冯吉这人心高气傲,他一个商人约冯吉一战,冯吉必不屑于应战,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以往他也只是喜欢看冯吉那看不惯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才总是去骚扰冯吉,毕竟从天宋的玉门关到北凉的戎武关,这一路上可无趣得很,好不容易在戎武关碰到了有趣的人,不逗弄一番愉悦自己怎么对得起他一路上吃下的那么些黄沙?
冯吉哑然,却认定秦渊是个阴险狡诈的人而对秦渊更加鄙夷。
看够了冯吉那副表情,秦渊就转身信步走向段南歌,从段南歌手上拿过含章拎在手上,柔声问段南歌道:“累着没有?”
段南歌摇头,眉眼带笑:“没有,轻松得很。”
瞥了眼手上的含章,秦渊不满道:“岳丈也真是的,怎么就给了你一柄这么重的刀?他哪儿就没有轻一些的了吗?”
白了秦渊一眼,段南歌拿回含章,反手就卡在了背后的刀鞘上:“含章的刀身细窄,已经算是很轻了,寻常的剑都要比含章重一些,大概也只有青霜剑比含章轻了。”
“青霜剑啊……”一提气青霜剑,秦渊就是一脸哀怨,“那柄剑你就算自己留着也好啊,怎么就……”
“你为什么总惦记着青霜剑?”段南歌好笑地看着秦渊。
秦渊真正用的佩剑鸦九她见过,那剑绝对比青霜剑好,他为什么还非得惦记着青霜剑?
秦渊委屈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那可是你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就送到别的男人手里了呢?”
段南歌看着秦渊,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片刻之后才柔声细语道:“只用一柄剑就斩断了所有纠葛,不是很划算吗?”
偏头想了想,秦渊点头:“这样说倒是也对。”
若不是段子萱在大殿上将青霜剑赠予秦昊,秦昊的心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偏向段子萱,若说起来,南歌最初的那一步棋走得当真是妙极。
瞥见要偷溜回戎武关内的冯吉,段南歌突然扬声道:“我想要的人,你们到底给是不给?”
冯吉倏地停下脚步,一听到段南歌的这个问题就蹙起了眉,而后转身看向穆景晨,但穆景晨仍旧站在远处,似乎不打算再参与这件事情一般。
半晌等不到穆景晨开口,段南歌还一直在一旁催促,冯吉无奈,问段南歌:“廖夫人想要什么人?”
“关外部族的人。”段南歌直言不讳。
眼神一闪,冯吉道:“廖夫人想要关外部族的人怎么要到戎武关来了?他们可不归北凉管。”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款步走近冯吉,明明身姿摇曳、巧笑嫣然,却让冯吉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和威慑,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双脚这才没在段南歌靠近时后退避让。
段南歌眼中的笑意加深,道:“我自然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归顺于北凉,我只是听说最近他们都被请进戎武关作客,因此才唐突叨扰。我家的女奴急着要见她的阿爹阿娘,还请将军通融一下。”
听段南歌提起女奴,冯吉这才想起段南歌来时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此时向远处张望一番,冯吉就看到了骑马等在稍远处的白鸾兰九,眯起眼睛仔细认了认人,冯吉眼神微冷。
“夫人家的女奴是白鸾部的公主?”
“正是,”段南歌扬起了嘴角,“我与夫君从玉门关出关的时候恰巧碰见她们入关,我瞧着喜欢,就把她给买下了,而她既然成了我的人,将军您说她的事情我能不管吗?我瞧着像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看着段南歌眉眼带笑、气定神闲的模样,冯吉恨得牙根痒痒,可再瞥见段南歌背上的含章,冯吉就不敢轻举妄动。
“那夫人是想要白鸾部的人?”
“不,”段南歌摇了摇头,柔声细语道,“我要……所、有、人。”
冯吉愕然地瞪圆了双眼:“凭什么?”
段南歌上前一步,贴近冯吉低声道:“就凭将军手下没有人能挡得住我的刀。”
冯吉反唇相讥道:“廖夫人这般放肆,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就算廖氏富甲一方,商贾也终究只是商贾,廖夫人以为天宋会为了廖氏开罪北凉吗?”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这个问题,冯将军不如先去问一问你们的小国师?”
闻言,冯吉再次望向穆景晨。
难不成小国师知道些什么?
见冯吉只是看向穆景晨,却并没有要向穆景晨询问的意思,段南歌眉梢轻挑:“看样子冯将军跟小国师的关系不是太好啊,难怪今天冯将军会给小国师拖后腿,可别是故意的。”
冯吉负在身后的手动了一下,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对段南歌出手的冲动,只咬牙切齿地对段南歌说道:“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将军不顾情面!”
段南歌哂笑,不惧不慌,不退反进:“我与将军素昧平生,哪里有什么情面?将军可别是忌惮我夫君,不敢出手了?”
“你!”
不等冯吉把话说完,段南歌又道:“将军何必逞强?今日将军已经输了一局,接下来说得越多,将军便越是难堪。不如这样,我退一步,给将军和小国师两刻钟的时间商量一下,若两刻钟之后二位还不能商量出个结果,就别怪我亲自入关去寻了,这人,我今儿是一定要带走!”
这话说完,段南歌转身就走。
若她还站在那里,那冯吉必定还要跟她呛声,反正冯吉不敢对她出手,她也不好对冯吉动手,继续歪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转身之后,段南歌冲秦渊笑了笑,秦渊自然就跟上了段南歌的脚步,没有一丝犹疑。
路过穆景晨身边时,段南歌道:“那位将军似乎不太清楚我的来历,我虽然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今日情况特殊,怕是要劳烦小国师费心解释一番了,而且若小国师觉得这件事传出去于北凉无害的话,我是不介意天下人都知道天宋就是廖氏最坚强且不会背叛的后盾,我也很想看一看天下人那惊诧的表情呢。”
扬起嘴角浅浅一笑,段南歌再次迈开脚步,与秦渊一道走向白鸾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