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进小巷,秦渊就拉着段南歌躲在墙边,直到一个人莽撞地冲过来,秦渊挑眉,慢悠悠地伸出脚就想将对方绊倒,可当真瞧见那跑过来的人被绊住扑倒在地时,秦渊却有些错愕地眨眨眼。
转头看着段南歌,秦渊一脸无辜:“南歌,爷不是故意的……”
说着,秦渊还故意将段南歌拉到身前,自己躲到段南歌的身后,一副柔弱的模样,惹得段南歌冲天翻了个白眼。
这人跟了他们好久,从脚步声来听该是个习武之人,但武艺自然是不如他和南歌,他一时起了坏心就想躲起来绊对方一下,若能看到对方受到惊吓慌张的好笑模样就再好不过了,谁让这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他们后头。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竟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得手了……这明明就是个习武之人,可怎么一绊就倒呢?
转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秦渊,段南歌张了张嘴,无声地问道:“你是不是常做这样的事?”
秦渊若是一早就将腿伸出去,或者再迟一些,那来人都未必会中招,可偏偏秦渊出腿的时机不早不晚,连出腿的角度都是刚刚好的,即便那人已经察觉到了也是躲不开的。
“呃……”被段南歌猜中,秦渊撇撇嘴,移开了视线。
以前在京城里常胡作非为,瞧谁的言行不顺眼了,却又没有别的办法整治对方时,他就这样躲在什么地方给对方使个绊子,好让对方当众出糗,反正也只是摔上一跤丢人现眼一回,若是个笨手笨脚的那兴许还会擦破点儿皮,总归是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损失就是了。
趁着段南歌和秦渊交流的这会儿功夫,扑倒在地的那人已经爬了起来,段南歌仔细一看,不由愣住。
这不是先前一起在赌坊里玩过的吗?
而秦渊看到这人时也是一愣:“吴州刺史……的儿子?”
至于是几儿子他就不记得了,反正不是长子。
而黑着一张脸站在秦渊和段南歌面前的正是吴州刺史的次子谭宜修。
“卑职参见王爷。”狐疑地看段南歌一眼,谭宜修就在秦渊面前跪下,声音清朗。
秦渊抵达广陵城的第二天就去城主府里见过了广陵城的大小官员以及吴州的重要官员,其中广陵城的许多官员如城主和刺史都仗着本地人的便利将自己的儿子带了去,谭宜修当日自然也是跟在吴州刺史身边的,只不过身为次子的谭宜修本就不受吴州刺史重视,再加上他天性淡漠,就更是不受吴州刺史待见,因而当日谭宜修只是默默地跟在吴州刺史身后,既没有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只是谭宜修怎么也没想到只瞥了他一眼的秦渊竟还记着他。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起来吧,”秦渊不解地看着谭宜修,“你一直跟着爷做什么?”
谭宜修的动作一顿,转眼看了看段南歌。
眉梢微挑,段南歌扬了扬嘴角,从秦渊的后腰摸出一个折扇,当着谭宜修的面儿唰的一声打开。
那扇面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失礼。
段南歌再将那折扇一转,另一边扇面上正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南”字。
谭宜修愕然地瞪圆了眼睛:“刚刚真的是你?!”
从赌坊离开之后,他不想那么早回府,就在街上闲晃,结果就见吴王爷牵着一名女子也在街上闲晃,两人时不时地卿卿我我,亲密极了,而敢与吴王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的女子怕也就只有吴王妃了,可问题就出在这吴王妃的长相上,他是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先前在赌坊里碰到的那个南公子不就长这副模样吗?
但吴王妃是女子,而那南公子就算长得眉清目秀那也是男子,他当时只猜测兴许南公子与吴王妃是兄妹或者姐弟,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若不巧能看到什么来证实他的猜想,那他一定得去跟谢慈说一声,然后跟那南公子搞好关系,这样说不定日后就能在吴王爷面前常露脸。
只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这把扇子……莫非那南公子是吴王妃女扮男装扮出来的?
看看段南歌,再看看谭宜修,秦渊伸手将段南歌勾进怀里,不满地问道:“你的新朋友?”
段南歌仰头看着秦渊,眉眼带笑道:“在赌坊里认识的。”
“赌坊?”秦渊眼神中的不满越发浓郁,“你去赌坊竟然不带爷?”
白了秦渊一眼,段南歌转身摸索着将折扇插回秦渊的腰后。秦渊顺势将手臂一收便将段南歌抱住,而后将下巴抵在了段南歌的头顶,痞笑着看着谭宜修,眼神中有一丝挑衅和威吓。
“谭公子这是认出她来了,才跟上来的?只在一起待了那么一会儿就将她的容貌记得这样清楚,谭公子的记忆力还真是不错啊。”
有些看不懂秦渊眼中的挑衅和威吓,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秦渊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警告,谭宜修只知道秦渊这话并不是在夸奖他。
“王爷恕罪,卑职无意冒犯王妃。”话没说完,谭宜修就已经跪了下去。
“嗯……”下巴一直抵在段南歌头顶,秦渊看着低头跪在面前的谭宜修,眉目纠结。
那日见到这小子的时候,他觉得这小子目若朗星、眸光坚定,待在人群里不急不躁,只要于领兵一道稍有了解就称得上是个可塑之才,至少比他那个哥哥要好得多,可今日这样一看,这小子也被官场熏染得将那一套虚伪的处事方式刻在了骨子里,若是文官倒也无妨,可武将……真是遗憾。
“起来吧,”叹息一声,秦渊沉声说道,“王妃乔装改扮外出游玩的事情你必须保密,不能对任何其他人说。”
谭宜修起身,听到这话后眉心微蹙:“任何其他人?包括家父?”
秦渊点头:“包括你父亲。”
“可……”这件事他自然不会回去跟父亲说,但他不想瞒着谢慈,“若无人知晓王妃乔装改扮后的身份,王妃再出游时被人冲撞要如何是好?”
秦渊哂笑一声,道:“若叫这广陵城里的人都知道了,那王妃乔装还有何意义?”
谭宜修哑然。
秦渊又道:“王妃的安危自不必你多虑,便当你今日未曾见过本王和王妃。”
话音落,秦渊就牵起段南歌的手,转身走出了这条小巷。
这吴州刺史的位置怕是还得聂儒来做,现如今这个他怎么瞧都觉得不顺心。
站在原地目送秦渊和段南歌离开,谭宜修有些懊恼。
难得有机会接近吴王,又跟吴王说了话,但他似乎并没能给吴王留下个好印象,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了……若谢慈在就好了。
直到秦渊和段南歌消失在视野中,谭宜修才满心遗憾地离开,暗暗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不是应该常在街上走动,那样说不定就能碰到段南歌。
另一边,从那条小巷离开之后,秦渊的心情就有些低落。
看到谭宜修,秦渊就想起了京中那些与谭宜修相仿的人,他们出身世家,沾了家中长辈的光在朝中挂着虚职,他们为官时间不长,涉入官场不深,却因为从小就接受家中长辈教导而深谙“为官之道”,只是那道多半都是浑水摸鱼、明哲保身之道,而非辅佐君王、为国为民之道,他们学的始终都是如何保自己富贵、保家族富贵,却从没听说过该如何保百姓富贵、保天下富贵,他们当中不乏青年才俊,然而这些人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自己的才能。
走在秦渊身边,段南歌见秦渊的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忧虑,便晃了晃秦渊的手,可段南歌晃了很久秦渊都没有反应,段南歌无法,只能出声。
“你整日说我只对姑娘好,可你怎么一碰见容貌俊朗的男人就魂不守舍?若真割舍不下,那咱们就回去把他领回府。”
“瞎说!”听到段南歌这样嘶哑的声音,秦渊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甚至连一丝惊慌都没有,只握紧了段南歌的手,还瞪了段南歌一眼,道,“把他带回府去做什么?陪你赌钱吗?”
浅浅一笑,段南歌继续用她那嘶哑的声音说道:“方才你果然是听到了。”
“那当然!”知道段南歌的这个“方才”说的是她跟己未说话那会儿,秦渊微挑下巴,十分得意地说道,“爷耳聪目明,岂是常人能比?倒是你这小骗子,又骗爷。”
“我可没骗你,”段南歌理直气壮道,“你又没问过我。”
冷哼一声,秦渊道:“如你所言,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你,又不会与爷分离,爷何必在意?”
“装模作样,”段南歌白了秦渊一眼,“先前也不知是谁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秦渊咧咧嘴,不满道:“你就不能不提那些个陈年旧事吗?爷现在到了广陵城,可是要重新做人的。”
“陈年?”段南歌轻笑,“几年陈?”
“嗯……”秦渊仔细想了想,“十年陈?”
“胡扯,”段南歌笑着白了秦渊一眼,“这才几日的功夫?”
秦渊痞笑道:“怎么是胡说呢?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日三年,爷这陈年旧事隔了可不止十年。”
段南歌又白了秦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