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白秦渊一眼,道:“曹义是受命守住岭南,可不是受命辅佐你。”
“是你,”秦渊纠正道,“爷这也是在辅佐你。”
秦昊抿嘴不语。
他其实还是有些不情愿,那个位置他想要,但他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获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谦让,更叫他心里过不去的是秦渊在各方面都比他优秀,去吴州,秦渊勤勤恳恳,迅速获得了吴州官民的认可,来领兵,秦渊花不上三日的功夫就能跟全军上下打成一片,只要是秦渊下的命令,兵将们绝无二话,军中的副将甚至不会询问原因就全然信任地去执行秦渊的命令,而这些都是他所做不到的。
私心里他其实有些想推秦渊登上那个位置,但不仅仅是秦渊和段南歌,连国公爷和晋皇叔都说秦渊不适合做皇帝,可是今时今日,他也不觉得他自己有多适合。
收起思绪,秦昊问秦渊道:“现在怎么办?攻还是守?现在可不是善心泛滥的时候。”
眼神微闪,秦渊反问秦昊道:“那你是想攻还是想守?”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总是要他来做决定?他可只是个辅佐。
没想到秦渊会反问,秦昊愣了愣:“都可以。”
“废话!”秦渊翻了个白眼,“爷就问你更喜欢粗鲁一点还是文雅一点?”
“……选快一点的吧。”他想他儿子了,而且他也担心段南歌会在雷氏遇到麻烦,雷氏不是他们的地盘,段南歌又只带了四个人,万一发生点儿什么,他怕段南歌无法全身而退。
“那就选快一点的,”秦渊痞痞一笑,抬手看似随意地点在了桌上的地图上,“带兵从这个地方强攻,绝对会有意外之喜。”
“好,”秦昊没有发现连他自己都开始全然信任秦渊的决定,每一次都不会有所怀疑,“你带兵从这里强攻,我在这里接应。”
说着,秦昊也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地方。
“嗯,不错,”秦渊赞同地点头,“这样的确是更加稳妥一些,但是你带兵强攻,然后让谭宜修领兵接应。”
秦昊的眉心微蹙:“那你呢?”
“爷?”秦渊啪的一声将不知从哪儿抽出来的折扇打开,轻轻摇出一种风流倜傥的气质,“爷跟儿子该去接南歌了,哪里好让南歌在别人家打扰这么久?太不礼貌了。”
“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秦昊额角的青筋突突两下。
秦渊早不走晚不走,怎么专挑他们决定跟太子决战的时候?
“重要又怎么样?”秦渊不以为意道,“不是都安排妥当了吗?强攻而已,怕什么?”
“强攻也需要策略,”秦昊瞪着秦渊道,“咱们手上只有一千人。”
可太子身边还有两千多人。
“一千人足矣,”秦渊得意道,“这一千人可是从玄戈军和龙武军中挑选出的精英,若连大皇兄身边的两千乌合之众都打不赢,那就将他们开除军籍,让他们回家种田去吧。”
谭宜修、江安和叱灵旸都在,谭宜修和叱灵旸的武艺至少能以一敌十,江安刚好又是个诡计多端的人,那几百龙武军精英中还混着实力高强的暗影卫,硬碰硬的话他放心得很。
见秦昊还要说些什么,秦渊抢先说道:“何况也到了爷该抽身的时候,不然一不小心抢了你的功劳可就麻烦了。”
打赢这至关重要的一场仗的功勋必须得是秦昊的,不然等秦昊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可要被人狠戳脊梁骨了,那些个闲言碎语虽然不能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能避免还是要避免,这世上喜欢人云亦云的人太多,麻烦得很。
看着秦渊痞气又有些得意的样子,秦昊咬牙切齿道:“你这样做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
“爷又不是想要讨你开心才这样做的,”秦渊又啪的一声将折扇合上,“爷是个商人,只做有利可图的事情。”
话音落,秦渊起身,迈着八字步优哉游哉地离开军帐,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但第二天一早,秦渊连同廖氏前来帮忙的人就从军营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都没有带走,什么都没有留下。
雷氏,段南歌应长老们的要求正在古修远的陪同下四处巡访,为的是让散居各地的雷氏百姓见一见他们的圣女,以此来振奋民心。
骑马走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段南歌的身上披着材质轻薄却可以阻挡风沙的斗篷,大大的兜帽扣在头上,探出的帽檐遮住了猛烈的阳光,也挡住了段南歌的大半张脸,若想看一看前方,段南歌就只能抬手撑起帽檐。
“我说,”用手指将帽檐向上顶起,段南歌向古修远抱怨道,“我可是个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身体十分虚弱的女人,你们怎么好意思让我长途奔波,忍受风吹日晒?”
骑马走在段南歌身旁,古修远声音淡漠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圣女的职责。”
“可是我……”
“是你要帮我的。”偏头看一眼段南歌,古修远的眼中有得意的笑意一闪而过。
段南歌哑然。
对,没有错,是她主动的。
眼神微闪,古修远问段南歌道:“要休息一会儿吗?”
一听这话,段南歌立刻点头:“好。”
勒马停住,古修远先下令让队伍停下,然后才有些担心地看向段南歌。
“很累?”翻身下马,古修远走过去扶段南歌下马。
在雷氏的这段时间,古修远跟在段南歌的身边时就像个小厮一样,扶上扶下、端茶倒水这样的事情全都是古修远在做,但在雷氏,少主在圣女面前似乎就该这样放低姿态,而圣女若肯让少主照顾,那就是圣女和少主感情很好的证明。
虽然无法理解雷氏对“感情很好”的理解,但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段南歌还是愿意配合的,毕竟在段南歌看来古修远的出手相助并不是一句还人情就能抵消的,古修远若愿意将她当成朋友真诚以待,那她自然愿意帮古修远一个小忙。
“有点儿。”段南歌略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她虽然是从昏迷中醒来了,但感觉她的身体比刚遇到秦渊那会儿还差,别说是动武了,多走几步路她都觉得累。
闻言,古修远眉心微蹙。
他没想到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段南歌的身体会这样虚弱。
“累了就下令休息,你是圣女,你的命令哪怕是任性的,他们也会毫无怨言地执行,而且你现在扮的就是个柔弱的圣女。”
“扮?”段南歌轻笑一声,“我现在这模样本来就是个柔弱的圣女,哪里还需要扮?”
在一块大石头的背风处坐下,段南歌双臂抱膝,而后将脑袋枕在了膝上。
“大小姐,药。”在段南歌身旁蹲下,公孙月将一粒药塞进了段南歌嘴里。
看着段南歌将药吞下,古修远道:“已经派人去南楚帮你拿药了。”
雷氏的土地有六成都贫瘠到连草都不长,几乎没有药草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屯在龙城的药材是他开始在外走动后一点一点采购回来的,但在雷氏族人的心中,有圣潭之水就足够了,那是他们心中能治百病的圣水,因此龙城里的药材就只有古修远和六长老古浩广、七长老古飞尘在用。
“多谢,”段南歌浅浅一笑,“有秦渊的消息吗?”
“要等去拿药的人回来才有新的消息,”古修远在段南歌身边坐下,“放心吧,已经让秦睿跑了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错误嘛……”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希望他不要去做会让自己难过的事情。”
天家无情,而有情的人理所当然就要过得比无情的人更加痛苦,反正秦昊和晋王都在,她希望手刃太子这种事是由秦昊或者晋王去做的,再不济让国公爷去也好,若叫秦渊去,他绝不会表现出半分难过,可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秦渊怕是要睡不安稳,午夜梦回时也许都是他们手足相残的画面。
“有些事情是他必须要承受的。”这是皇家子女的宿命,段南歌那样聪慧,岂会不懂?
“可这并不妨碍我心疼他。”
段南歌这话叫古修远的嘴角微抽,不愿理会段南歌似的别开了头。
他真是受够了段南歌三句话不离秦渊的腻歪劲儿,打从她醒了之后,不管跟他说什么,最后都会说到秦渊身上去,整天张口闭口就是秦渊,他都没听她提起她儿子!
古修远不理她了,段南歌就只能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看着古浩广和古飞尘这两位年轻的长老在她和古修远周围徘徊,似乎很想凑近,却又顾虑着什么迟迟不肯凑近。
这样的感觉怪怪的,段南歌便主动开口:“六长老和七长老在做什么呢?”
听到段南歌问,古修远也看向神情尴尬的古浩广和古飞尘。
“呃……没事,没什么事。”古浩广突然满脸通红,拉起古飞尘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古修远突然将两人喊住,“你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