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见张柏岩陷入了沉思中，自己跟在后边也是不可遏制的回想起了当时所看见的画面，其实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看的话，在秦怀洲将门打开后，她不至于会在那一瞬间被什么强大力量给震出来，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归根究底，她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
但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看见那个外卖配送员的身影，虽然对方的长相的确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大致轮廓上是没问题的。
思及此，顾宁还没来得及继续深想那人的模样，张柏岩已经略带疑问的说：“从你当时所看见的画面上来看，秦怀洲和那个外卖配送员有发生什么争执吗？”
“嗯……”顾宁皱眉沉吟了一会，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争执应该也不至于，最坏的可能性无非是对方找不到定位的地址，而秦怀洲解释了半天之后，显得有点不耐烦，应该也不至于到非要杀人不可的地步，除非犯罪嫌疑人是个杀人变态。”
顿了顿，她像是猜出了张柏岩的心中所想，接着补问了一句：“你是在想，对方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早的就有毒害秦怀洲的预谋么？”
张柏岩目视前方的道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如果是这样的话……”顾宁抿了抿嘴唇，在心中大概思忖了一番两边各占的可能性，默了一会，开口道：“相比较之下，我觉得临时起意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如果对方早就盯上了秦怀洲的话，他没必要多此一举又打个电话来确认地址，大致情况他肯定也早就摸清楚了。”
张柏岩没正面回答顾宁这个问题，只是又提及到了另外一桩事，蹙眉飞快的道：“那秦怀洲家里没有任何人的指纹这一点，又怎么作答？技术队那边刚刚已经基本确定了，这房子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既然真的住着另外一个人的话，我们为什么找不到蛛丝马迹？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事先清理了现场的痕迹，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和秦怀洲同居的人，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对方不可能蠢到将现场所有的痕迹全部清理了之后，偏偏将自己洗漱的用品留了下来，这不是典型的欲盖弥彰么？”
说到这里，张柏岩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继续将自己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所以，肯定是有另外一个人清理了现场的痕迹，最有嫌疑的，无非就是那个前来配送的外卖员。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么问题就又来了，如果他早已经在鸡排里面投了毒，大可将外卖给了秦怀洲后直接离开，这样他只要清理一下门口的痕迹即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跑进人家屋子里浪一下？是想挑衅一些什么？还是典型的有病？”
顾宁闻言，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片刻，她若有所指的提出质疑：“按照你这种说法的话，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事先就有预谋，这个人肯定都是一个有技术的惯犯，对吗？”
张柏岩想都没想的一点头：“没错，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任由这样一个惯犯留在外卖行业，万一此人哪天心情不好，又有多少人会处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可能？”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从对方是个惯犯这一点往下进行猜测。”顾宁轻轻的说：“既然是惯犯，那对方的犯罪头脑肯定不一般，所以对方所做的每一件事，肯定都是有他的意思在里面，那他进入秦怀洲家里清理痕迹，会不会是想分散警方的注意力，将嫌疑匀给和秦怀洲同居的这个人，这么一来，无形间就等于给他加大了逃脱的时间？”
张柏岩略一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对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临时想起来了什么，又对顾宁说道：“刚刚走之前忘了和他们说了，你在刑警队群里发条消息，不……你拿手机单独发消息给小杨，让他找人查一下近五年以来有没有相关的案件记录，就先从汉光市排查起，犯罪标签暂时确定为：投毒，外卖，配送，不管是结案的还是没结案的，都让他们整理出来，一会回局里我要看。”
“好。”顾宁将矿泉水瓶搁在腿上，从口袋拿出手机，按照张柏岩刚刚所说的，很快将消息发给了小杨。
三言两语间，张柏岩已经将车开进了市区一家三甲医院，一边找停车位，一边又问了一句：“还有，当时秦怀洲的房子里，你在看见他开门之后，有没有看见外卖配送员的样子？”
顾宁其实一路上都在分出心思回想当时的画面，这会听张柏岩问起，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有看见对方的身影，但是没看见对方的长相。”
“那身材特征之类的呢？”张柏岩将车停好，飞快的说：“比如身高体型，衣着打扮之类的呢？”
“嗯……”顾宁皱眉沉吟了一会，好半晌，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个子应该不会太高，也就只到秦怀洲耳朵这样，身材……微胖，穿着一件黄绿相间的外套，我现在大概只能记起这一些，不然等会我们再返回碧泉雅居，我再试试看看能不能看见一些其他？”
“你还想着回去试试？”张柏岩替顾宁解开了安全带，满嘴的风凉话不要命似得往外嘚啵：“是嫌自己一口血不够吐，还想要多吐几口血是么？”
顾宁：“……”
“好了，下车吧。”张柏岩伸手稍稍的整理了一下顾宁额间的刘海，不徐不疾的说道：“想要再返回碧泉雅居的这个念头，你暂时就不要有了。咱们现在一切都听医生的，人家医生要是说你得好好休息的话，那这段时间你外勤也不要出了。”
顾宁抿了抿嘴唇，下车后，小声的问了一句：“那如果医生说没事的话呢？”
张柏岩脸色不变，轻描淡写的说：“这你就可以放心了。”
顾宁不解的抬头看了张柏岩一眼：“嗯？”
张柏岩不紧不慢：“都已经吐血了，不可能会没事的。”
一边说，他又从口袋中将手机拿了出来，点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联系人，跟着就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顾宁见他在打电话，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原路的咽了回去，静静的等着张柏岩打电话。
这通电话响的时间有些长，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听了起来，但张柏岩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笑着说：“姜叔，我是柏岩，您现在在医院吗？”顿了顿，那边像是回了什么，他跟着又应了一声：“对对，我这会就在你们医院停车场这边，您现在在办公室对吧……还在以前的位置是吗……好好，那我马上就上来了。”
顾宁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但是越听张柏岩的这对话，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对劲，直到等张柏岩将电话给挂断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些什么，下意识跟着张柏岩往医院里面走，有些发懵的问了一句：“等等……你刚刚打电话的是谁？”
“我叔叔啊。”张柏岩回答的一本正经：“现在这会医院里的人不要太多，不找点关系的话，光靠挂号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正好我叔叔没事，而且他还是系里的主任，直接就能带我们去中医部门找专家。”
“你……”顾宁的声音几不可察间有些艰涩了起来你，下意识的又重复了一句：“你叔叔？”
“对啊。”张柏岩应了一声，拉着顾宁上到了门诊部二楼，这才反应过来顾宁话里的意思，失笑道：“放心吧，也不是亲叔叔，姜叔是我爸妈的高中同学，几十年来关系一直都很好，而且我小时候的身体不太好，十天半个月的就往医院跑，都是姜叔亲手照顾我的，差不多就跟亲叔叔一样。”
顾宁：“……”
一句话无形之间的又加大了她的压力。
“可是我……”顾宁一时间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如今乍一融入人群中，对人情世故这四个字的概念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陌生，是以这会毫无预料的要被张柏岩带去见她堪比亲叔叔的叔叔，心中那种对待世俗事故的心理又本能的悄无声息冒了出来，憋了好一会，不自在的问了一句：“可是我也没买点东西过来，会不会有些不好？”
张柏岩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止不住的笑声，笑的眼角都溢出了些许泪水，直到等周围的行人都连连着朝他看了过去后，才稍微的收敛了一些，但语气中却还是明显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顾宁，你也太可爱了吧？”
顾宁听他这么一笑，只以为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说错了，当下脸也是微微的红了起来，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敛下了眼睑，声音很低：“怎……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