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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终章

雪缓缓落,落至天明。

宣德门前,皇钟响起,一声一声,响彻皇城、内城乃至整座汴京。百姓们踏雪而出,虽对钟声心存疑惑,却皆欢欣鼓舞于期盼已久的雪,三五成群,由各长街短巷走上御街,走向宣德门。

不顾白雪飞舞,不顾雪落满身。

或许在他们看来,祥瑞赐福的雪已至,预示着广施恩德的贤君将至,预示着他们的新春愿望终会实现……

宣德楼上,威而有礼。真皇帝在新任皇城禁军指挥使的护卫下,缓缓登上宣德楼,面朝御街,面朝越聚越多的百姓。楼下则有百余名精壮男子押着数十名朝臣,如押钦犯,慎重而庄严。

另有五千精壮男子一字排开,分列宣德门左、右掖庭两侧,虽未穿甲戴盔、长枪在手,却自有威严,远胜城墙上的禁军,不禁教人想起孟夫子口中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大丈夫。

淮南厢军,铁血之师。

此五千精壮男子,正是自淮南赶来勤王的淮南厢军。淮南厢军,号称过万,实则八千,白塔寺一役,曾有三千厢军勤王,死伤过半。另有五千曾遭孙尚真调离,妄图助赵峻夺位,幸得铁无私求情,方得免罪。他们对铁无私心怀感激,故而铁无私一纸书信,便使他们昼夜不休、千里勤王。

新臣获罪,旧臣昭雪。

铁无私亲自前往天牢,迎出蒙冤受屈的诸位朝臣与家眷。将他们一一带至宣德门,以亲眼见证皇帝为他们平反。当然在此之前,他已将潜逃的赵峻捉回,与假皇帝一同押上宣德楼。

雪缓缓落,光明初现。

朝臣、百姓齐聚之后,由铁无私揭穿赵峻与灵犀阁的阴谋,一应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赖。替蒙冤入狱的旧臣昭雪时,皇帝突然当众下跪,下诏罪己,悔过之心天地动容,白雪漫舞。

自古只闻臣民跪呼万岁,岂有皇帝认罪跪求臣民?

皇帝一跪,释万千恶名,得天下人心。臣民长跪雪地,叩首,高呼万岁,其声震天,雪为之翩舞,祥瑞赐福。

臣民落泪,如雪,雪落缓缓,不绝。

在此之前,他们曾期盼一场祥瑞赐福的雪,期盼一位广施恩德的贤君,期盼一份除旧迎新的希望。严冬寒雪,皑皑之白,赐福天下,光明已现。他们期盼的雪与贤君、新与希望皆至,如何不热泪盈眶?

岁末降雪,祥瑞赐福。

皇帝复位,如获新生。

除夕之后,元月元日。皇帝大赦天下,广施恩德,有功者皆有封赏,受冤者皆受安抚,百姓亦多受益。汴京四面城墙十一扇城门大敞,通南通北,贯东贯西,一日一日恢复往昔繁华。

恩威并济,赏罚分明。

广施恩德之余,皇帝恢复铁无私六扇门总捕之位,命其彻查襄王赵峻谋反案。铁无私领命后,由天牢命案开始查起,于皇城东南的无名废宅发现云萱、凌逸行踪,云萱为救凌逸而亡,凌逸则束手就擒、俯首认罪。

涉案朝臣多达三十余名,或轻或重,轻者数月前方与灵犀阁勾结,重者十多年前便遭灵犀阁收买。由他们招供,灵犀阁于汴京的妓馆、赌坊、兑坊、酒楼、客栈等诸多产业,皆遭六扇门一一拔除。

审案时,铁无私曾审问过一名特别的武将。那是一名儒将,一名曾经的的儒将,只因儒将曾任皇城禁军指挥使,却早已于腊月廿九日遭无端撤职。他是荀巽,一直困惑自己为何遭假皇帝撤职,直至事败受囚,他总算明白权位终归虚无,实在不应穷尽一生之力追名逐利。

满腹圣贤书,一腔热血沽。

美梦成空影,名利终虚无。

曾经的副手顶替他,成为新任皇城禁军指挥使,他却沦为阶下囚,等待死亡。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他只求铁无私一事,求铁无私莫要牵连荀氏一族,得到铁无私的承诺后,他自尽身亡。

谋反重案,错综复杂。

所幸主要涉案人物皆已浮出水面,或自首坦白,或畏罪自杀,或因人证物证俱在而无从抵赖……合六扇门之力,费时十多日,总算审结。铁无私入宫,面呈皇帝,有罪定罪,有罚当罚,皆由皇帝最终定夺。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铁无私将谋反案详呈皇帝后,匆匆离宫,由宣德门往西,直奔建隆观。建隆观是汴京最负盛名的道观,皇帝复位后,曾亲至建隆观祈福,故而玉清道长虽亡,却丝毫不影响建隆观的地位。

他去建隆观不为祈福,不为还愿,而为探望。他不信道,亦不喜欢道士,故而他要探望的并非建隆观里的任何一位道士。

原来,建隆观里住着他的江湖朋友。他虽官复原职,重回六扇门,却十分珍惜他与江湖朋友的友谊。若非他的江湖朋友相帮,灵犀阁与赵峻的阴谋已是得逞,于公于私,他都不应忘掉他们的付出。

雪夜一战,何等惨烈。

或伤或亡,岂能无视?

皇帝于宣德门夺回皇位后,铁无私曾将重伤的白玉笙、虞若离等人暂且安置于建隆观,以便养伤。但他忙于审案,一连十多日,不得空闲,如今结案,他总算有空亲往建隆观探望。

巍巍建隆观,香火白云间。

铁无私大步入观,直奔后院最幽僻的一间静室。房门虚掩,一如那日白玉笙初至建隆观时的情景。不同的是,铁无私未曾有过一丝迟疑,已是推门而入,嚷着“白玉笙”之名。

空有回声,而无回应。

桌椅床褥,整洁有序。茶壶凉彻,已有落尘。问过新观主无尘道长,方知白玉笙等人早已于入住建隆观后的第二日离开建隆观。离开建隆观,意味着离开汴京,离开这座百废待兴的禁锢之城。

封城一月,汴京之殇。

阴谋散去,繁华可待。

据无尘道长称,那日皑皑白雪,尚未消融。小道士致远送早点时,方发现白玉笙等人已携清风道长与冯青萍悄然离去,茫茫雪地,空有三两行脚印,由观门向南,不知所踪。

淡泊名利,本爱山丘。

皇城禁地,岂肯久留?

铁无私听完无尘道长的描述,已是释然,缓缓走出建隆观。此时雪已消融,寒梅正盛,春梅亦至,更添一缕春意。出梁门,至汴河,可见河上游船画舫来来往往,河岸商旅行人熙熙攘攘。

沿河东行,行至州桥。

元宵佳节,已是入夜,桥上亮起盏盏彩灯,栩栩如生,别有趣味,桥下传来琴曲笙歌,涓涓细流,宛转悠扬。往北看时,御街之上热闹非凡,寻常百姓、文人骚客齐聚一堂,饮酒赏月,载歌载舞,男女老幼,皆如获新生,共庆一春。

繁华一梦,梦醒复梦。

那些载歌载舞的寻常百姓、文人骚客,可有谁会记得雪舞之夜的垂拱之巅,曾发生过一场带他们由噩梦转入美梦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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