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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忍耐的力量

我高中毕业后,不想窝在农村,便一猛子扎进城里混,经过几年的折腾,才在城东的平房居民区,开了一家小卖店。这两年正好赶上马路对面拆迁盖楼,流动人口大,我小店的生意还挺红火。

这天,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走进来。她在小店里转悠了一会儿,问:“叔叔,你这里有没有过期的坏的饮料?”

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到我这里来买过期的饮料!好像我卖的饮料都是假冒伪劣商品似的,便粗声粗气地说:“没有,没有!”那个小女孩被我的态度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挪了挪,这一挪不要紧,“当啷”一声,把货架子底下的几瓶可乐碰了出来。那些可乐还是对面建楼的时候进的。进的时候就快过期了,当时图一时便宜,想把这些饮料卖给那些乡下来的建筑民工。那些乡下来的建筑民工,很少看什么厂家了,生产日期了。农民工走了后,城里人讲究,我不敢再卖了,就把剩下的随便堆在货架子底下了。

那个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叔叔,我帮你捡起来。”说着,小女孩把那几瓶可乐一个个地扶起来,摆放在一起,弄得那双白嫩的小手上满是灰尘。小女孩无意中看了一眼,被自己蹭掉灰尘的可乐瓶生产日期,惊喜地叫了一声:“这是过期的,这是过期的。”我解释说:“那些不是卖的,准备处理掉的。”小女孩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抱起那几瓶可乐,扔下50元钱,就跑了出去。

我追出去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已经到了马路中央了。我在后面喊:“喝过期的,会拉肚子的。”那个小女孩理也没理我,就进了对面那片楼区。我跟进楼,小女孩进了518室,“咣”下子关上门,任凭我怎么按门铃也不开门。

两天后的一个午后,一个胖女人带着两个男人闯进我的小店。我赶紧迎上去问:“你,你要点儿什么?”那个胖女人斜了我一眼,问:“是你,卖给了我蓉蓉可乐?”我问:“谁是蓉蓉,我不认识她。”那个胖女人一挥手,那两个男人把几个空可乐瓶,往柜台上猛地一堆,说:“这是不是你这卖的?”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那个小女孩买走的。可是看到眼前这阵势,如果自己承认了,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事到如今,就得豁出去了,说什么也不能承认,便摇摇头说:“不是,我这儿从来也不卖过期的饮料。”那个胖女人“呵呵”一阵冷笑,说:“我料到你就不会承认,来啊,给我砸,砸了这个小破店,叫他卖过期的东西害人。”那两个男人过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噼里啪啦地乱砸起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引来了很多居民围观。胖女人趁机大声向围观的人说:“他把过期的饮料,卖给我女儿,害得我女儿住进了医院。”居民们跟我混得都不错,有人说:“卖了过期的东西,应该由工商局的人来管,你们也不能砸人家的店啊,快打110。”那个胖女人略微怔了一下,继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啊,你打啊,我有的是钱,砸碎了多少,我赔多少,就是不想让他再害人了。”有人实在看不过眼了,说:“打就打。”说着抄起了电话。自知理亏的我,急忙过去拦住打电话的人,说:“算了,我一个外乡的农村人,惹不起人家啊。”那个要打电话的人愤然把电话扔下,“你,你真是窝囊。”最后,胖女人还甩下一句话:“你这个小店如果不从这儿滚走,隔两天我就派人来砸一次,绝不让你再卖假货害人。”

那个胖女人走后,小店里一片狼藉。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泛起了心思。自己也没招谁惹谁啊,怎么这么成心整我。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不用问,肯定是那个胖女人看中我这个小店了,想方设法地把我挤走。我真想关门不干了,可是不干这个,自己又能干啥?去建筑工地上卖苦力?身单力薄的我也赚不了几个钱。无奈之余,我想到了老家的妻子,想跟妻子聊一聊自己的苦闷,顺便让她帮自己出出主意。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儿子,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一听是我,没等我开口,就兴奋地说:“爸爸,我又考了个第一。”儿子的学习成绩好,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这也是我最大的欣慰,便嘱咐道:“别骄傲,继续努力。”儿子“嗯”了一声,接着吭哧着说:“学校又催取暖费了,我们班就我一个人没交了。”我心里一阵酸楚,但还是佯装出无所谓的态度,尽量用轻松的语调对儿子说:“别着急,你再跟老师说一声,过两天,我就把钱寄回去。”略停了一会儿,我问儿子,“你妈妈呢?”儿子说:“妈妈在里屋给奶奶擦屎,奶奶的病又犯了,我给你叫一声?”我还有一个长期卧病在床的母亲,自己赚的钱,几乎都给母亲治病用了。我稍稍迟疑了一下,说:“不用,告诉她,我这里挺好的。”说完,挂了电话,眼泪不禁在眼圈里打转,但还是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一股愤懑的怒火突如其来,好啊,她不让我干,她也别想好过,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在城里混的这几年,我也认识了几个跑偏门的老乡,我想请他们修理一下这个的胖女人再走。

我关上店门,直奔那几个老乡的落脚点,路过立交桥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过来,那里有一位卖艺的老人。从小就爱好音乐的我,每次我路过这里都会给他扔下几个钱,偶尔也聊上几句。这次,我又不由自主地来到那个老人跟前,想到我们以后不能再见面了,便抽出50元钱,扔给他说:“再见了,老大爷。”老人停下手里的琴,仔细地打量我一番,说:“小伙子,你今天的钱,我不能要。”我奇怪地问:“为什么?”老人由衷地说:“你的事我听说了,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不要轻言放弃。我当年就是因一时冲动,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木然地停下脚步,想到妻儿和老母,想到几年来的苦苦经营,想到这件事毕竟自己有错在先,一个念头慢慢地从心头升起,不如先去求求那个胖女人,也许……第二天,我提上自己小店里最好的酒,又花了上百元,买了些高档的茶叶。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换成这些香味扑鼻的小叶子,忍不住狠狠地向里面,吐了两口唾沫,还觉得不解气,抠出了些鼻涕,揉搓到里面,最后还是不得不用精美的盒子打好包装,直奔那个小区。

来到518室,开门的正是那个胖女人,她身后跟着那个小女孩,还有一个小姑娘。胖女人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又瞪圆了,问:“你来干什么?”我低头哈腰地走过,说:“大姐,我对不起你们的蓉蓉,我不是人,不该贪图一点儿小利,把过期的饮料,卖给蓉蓉。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求你饶过我好吗?”那个胖女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刚要开口。一直跟在那个胖女人身后的蓉蓉开口了:“妈妈,不怪这位叔叔,是我自己,强要买的。”

“什么?”胖女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疑惑不解地看着那个蓉蓉,“你说什么,是你故意买的,咱们家里的保姆,没有给你准备饮料?”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那个小姑娘,厉声训斥道:“你是怎么看的蓉蓉,连饮料都不给准备,还让她一个人跑出去了,多危险!”小姑娘畏怯地低下头,小声说:“饮料准备了很多,都在冰箱里呢。”蓉蓉接过了话茬儿,说:“这也不怪小姨的事,是我背着小姨,偷偷跑出去的。”那个胖女人更是不明白,问:“为什么?”蓉蓉委屈地说:“我想生病啊,听电视里说,喝了过期的饮料就会生病的。我生了病,妈妈才会陪在我身边。你整天忙啊忙,把我一个人交给小姨就不管了,我想妈妈。”那个胖女人颓然地靠在身后的墙上。

我把那堆礼物往地上一放,说:“蓉蓉,这是叔叔给你买的,绝对不过期。”说完,“咚咚”地走下了楼。那个胖女人忽然醒悟似的,追了下来,“小兄弟,你那些被砸坏的东西,我会加倍地赔你的。”我扬起了头,说:“赔倒不必,你还是回去多陪陪蓉蓉吧。”

不久,我成了胖女人那家企业的供货商,她还不断地给我拉客户,如今,我的小卖铺也成了大百货。创业之路上,有时忍耐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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