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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终点又回到起点

汽车启动的瞬间,我回过头去,再一次默默地看了一眼这座繁华的城市。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海阳,这座我用生命相守了七年的城市,这座我拼命想要融入其中的城市,也终于离我渐去渐远。

而就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我温暖幸福的家,这里有我深情爱恋的人,这里曾留下了我最美丽的青春、爱情与梦幻。

我就像那只来自深山野岭的蝴蝶,七年前,我带着无知的惶惑茫然而来,七年后,又带着满身的伤痕惶惑而走。终点又回到起点,留在心里的,只是满满的疲惫和无情岁月刻在心底的沧桑。

“妈妈,虽然我不得不陪你去外婆家,可是我对你再一次的临阵脱逃深感遗憾,你真是太没出息了。”

听说我要带他离开海阳,阳帅带着满满的情绪踢踢踏踏跟着我上了车,懒懒地歪到我旁边的座位上,扭着头望着窗外空茫的天空。

海阳,对于我来说是异乡,对于阳帅来说却是他最眷恋的家园。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缤纷与繁华,一下子要他离开他熟悉的家去一个陌生的偏僻小镇,他心里始终充满了不情愿。

“帅帅,让你跟着妈妈受苦,妈妈也很遗憾很抱歉。”我把阳帅拉起来搂进我怀里,轻抚着他酷似阳皓的眉眼,泪水在眼眶中盈盈欲坠。

当初离开阳皓的时候,我承诺过阳帅要给他一份幸福的生活,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我就把日子混成了一团糟,不得不带着他再一次颠沛流离。

阳帅说的一点不错,我真是太没出息了,但愿回到家乡,我能尽快给儿子一份平静安宁的生活。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特意转换了话题,用轻松平静的口吻对他说:“帅帅,其实外婆家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妈妈的童年,很美很美的童年,妈妈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那个地方的。”

“可是,我更喜欢留在海阳,留在爸爸身边。”阳帅闷闷地说。

“不过妈妈你别难过,在抢回我的阳皓爸爸之前,帅帅还是会陪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的。”

阳帅虽然不情愿,却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的军事素质也让他比一般的孩子更能够适应环境,所以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我想起秦天那天跟我说的话,知道这小子鬼灵精怪,为了抢回他的爸爸没少在秦天面前捣鬼。不知道他在阳皓面前又是怎么翻云覆雨,兴风作浪的,“帅帅,妈妈对你说过,抢回爸爸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你没有把这些话告诉爸爸,泄露军情吧?”

“妈妈,你也太小看帅帅了,谋定而后动,我岂能不知道?”阳帅鄙夷地望了我一眼,随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这就对了,帅帅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你还小,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抢回爸爸的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阳帅和阳皓一样,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跋扈与霸气,“总有一天,我会让秦晓阿姨明白,她抢了别人的东西,迟早要还!”

“帅帅,秦晓阿姨是爸爸喜欢的人,帅帅不可以让爸爸为难,明白吗?”望着阳帅眼中的怨怼,我心有隐忧。

我一直担心我和阳皓离婚这件事会伤害到阳帅,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阴影。所以我一直希望能把草莓园的一切轻描淡写地从阳帅心里抹去。

可是,阳帅如此聪慧,草莓园的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尽管我和阳皓尽力回避,阳帅还是清楚地知道我和阳皓是因为秦晓才离婚的。

阳帅没有办法恨自己的父亲,因此把所有怨恨的毒箭,都指向了秦晓,甚至迁怒到秦天。

可是我暂时没有办法说服阳帅放弃这场永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战斗,我只能采取缓兵之计,把一切交给时间。

阳帅再聪慧,他也只是个六岁孩子,他小小的心里,毕竟容不下太多不快乐和太沉重的东西。我相信时间一定能够淡去他心中的怨怒,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懂事,他自然会放下这个荒唐的念头,接受我和阳皓已经离婚的现实。

“我明白,妈妈。”提到阳皓,阳帅有些失落,“只可惜我再也不能潜伏在秦叔叔身边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秦叔叔对战争的理解比爷爷和爸爸还要深刻呢。”

阳帅的感慨让我又无奈又好笑,“哦?秦叔叔那么厉害,比爷爷和爸爸还厉害?”

我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秦天,这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我带着阳帅离开海阳的事,不知道他看到了我塞在他枕头下面的信了没有?不知道他身上的疼痛好些了没有?不知道方菲是否正守在他的身边?

本来他和方菲这几天应该要结婚了,这场风波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他的伤会不会影响他的婚期?我这一走,把所有该他面对的不该他面对的都留给了他,他又是否能够挺得过去?

“虽然我从来不告诉秦叔叔,但是他真的让我不得不服气。”阳帅自然看不透我心头的风起云涌,他依旧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带着三分敬畏七分崇拜在我面前喋喋不休,“以前,爷爷和爸爸只是从军事和谋略的角度教我看待战争,分析战争。秦叔叔却能从指挥官的性格,气质入手,从人性的角度教我剖析战争,理解战争,秦叔叔是真正的将帅之才。”

听到阳帅这番宏论,我收回飘飞的思绪,赞赏地望着儿子。看来当初把他交给秦天的确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阳帅的思想境界,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我忍不住问阳帅,“看来,帅帅很喜欢秦叔叔,是吗?”

“是啊,我的确很喜欢秦叔叔,只可惜秦叔叔是秦晓阿姨的同盟,否则我们一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阳帅的话语里,充满了真切的遗憾。

我郑重地告诉阳帅:“帅帅,只要你愿意,只要秦叔叔真的值得你敬重,无论秦叔叔是不是秦晓阿姨的同盟,你都应该把秦叔叔当做你最好的老师和朋友。”

“真的吗?妈妈?即使秦叔叔是我的对手,我也可以和秦叔叔做好朋友吗?”阳帅眼神一亮。

“是的,帅帅,即使是真正的对手,也应该互相尊重。”我耐心地引导阳帅,“不过帅帅你记住,秦叔叔就是秦叔叔,他是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不能因为秦晓阿姨迁怒不相关的人,是不是?”

阳帅认真地点头,“是的,妈妈,帅帅记住了,下次再见到秦叔叔,我不再故意气他。”

阳帅解开了心中的纠结,如释重负,我的心却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怅惘,那个无意中闯入我生命里的温暖跋扈的男人,下次再见,还会有期吗?

我正魂游天外,阳帅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交到我手里,“这是爸爸昨天交给我的,里面是十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说完,阳帅眼里又升起一丝怅然和遗憾,“本来爸爸说让我们租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不要再住在林叔叔家里,现在只能挤在外婆家的小房子里了。”

“帅帅,是妈妈对不起你。”我接过银行卡,没有打算再把这笔钱退回给阳皓。我知道他这样做,只是想让我和儿子过得好一点,而我也有责任让阳帅过得好一点。

我打算把这笔钱存起来,作为阳帅的教育经费,好好把他培养成人,实现他上国防大学的梦想。到那个时候,我就让他风风光光重回小红楼,回到他亲生父亲和爷爷奶奶身边。

阳帅看我把卡收下了,立刻又摆着一副大人的口吻,装模作样地望着我:“爸爸还说,帅帅是男子汉,妈妈是女孩子,爸爸不在妈妈身边的时候,帅帅有责任保护好妈妈。”

听了儿子稚气的话,我心里涌过一丝温暖。纵使阳皓有千错万错,此刻也已经得到了我的谅解。如果不是这次感情上的背叛,他在我心中,算的上是最好的丈夫,他给了我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一切,幸福、安逸和满足。

即使他这一次的确有负于我,但是自从我提出离婚,提出让阳帅跟我一起生活,虽然他心里有万千不舍,而且他的确比我更有能力给儿子更优越的生活,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前途,可是他从来没有用这个作为借口,跟我争夺儿子的抚养权。这一点,就让我一直心存感激。

……

回到家乡,浓浓的亲情让我感到了久违的温暖,熟悉的山水,熟悉的乡音,也使我一直悬浮于半空的心不再漂泊无依。

可是离婚的阴霾并没有散去,反而更多了一些物是人非的伤感和惆怅,七年的空缺与隔断,也需要时间去修补。

我没有太久沉溺在内心的伤感和惆怅中,我决心振作起来,抛开一切往日繁华,在这片熟悉的青山绿水间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而我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安排好阳帅上学的事情,所以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我就和妹妹若云一起来到了我的母校澐水中小。

澐水中小依江傍水,虽然比不上城里学校的磅礴大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独特的宁静秀美,是澐水唯一一所师资最强,条件最好的完全小学。

重新踏入这个美丽的校园,我满怀希望。希望我的儿子能够在这个曾经开启了我青春和梦想的知识殿堂里,延续他更加灿烂更加高远的青春和梦想。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因为阳帅没有澐水户口,澐水中小的张校长死活不肯答应接收阳帅。

离婚的时候,因为并没有打算离开,所以我没有把我和阳帅的户口迁出海阳,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阳帅的户口迁出海阳,毕竟,那是他迟早要回去的地方。

如果我现在回去找阳皓迁户口,以阳皓的跋扈,他就算是绑,也会把我和阳帅绑回海阳去,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我只能动用所有能够动用的关系,也多次请我当年的老师出面,却依然撬不开张校长的铁齿钢牙。

我满怀憧憬带着阳帅回归故里,却没有料到回到澐水的第一站,就因为一纸户口走入了死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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