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五更天鸡鸣日出时，我从昙曜的房间回到了云层上。
寺庙里的和尚已经开始了早课，山里到处是敲钟念佛的梵音。初升的太阳照亮石窟，日光散落在佛像上。高大的佛像更显庄严雄伟，气魄宏大。即便是在云端去看，也能让人感受到法相庄严。
见只有我自己回来，二郎真君皱了眉：“昙曜怎么说？”
我摇摇头，二郎真君追问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如何说的？”
看我又叹了口气，二郎真君似是有些不胜其烦：“朝歌，你……”
“摇头就是他不答应的意思。”我无奈道，“他不愿意去流沙河。”
“为什么啊？”二郎真君话说的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不愿意去流沙河？”
我被二郎真君的话逗笑了，道：“真君大人，你这话说的真是好笑，他……”
“不跟你说了么？”二郎真君打断我的话，“在凡间叫本座的名字。”
在“杨戬”和“杨二郎”这两个名字中犹豫了一下，我决定还是省略掉这步比较好：“你想啊，活的好好的，谁会想死呢？”
“嗯……”二郎真君沉思了片刻，他并不信我的话，“来的时候你并不是这样说的。”
“我知道。”
“你说你了解昙曜。”二郎真君坚持道，“你说过他会很配合。”
对此我并不否认：“我知道。”
二郎真君的追问像是责备：“你说过事情会很快解决的。”
“我知道。”
“朝歌，你说过会省下时间，我们能顺路去趟洛阳。”
“我知道！我知道！”我愁眉苦脸的说，“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怕再次进入到轮回后就忘了拓跋晃，我总不能……”
“你都告诉他什么了？”二郎真君的神情凛不可犯，“你不会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我……”
“你这么做是犯天条的。”二郎真君冷声道，“这件事儿本座会记下来。”
“真是讽刺。”我小声说，“说谎话不算犯戒律，说真话反而要被罚。”
天条就是如此的可笑，骗神仙不行，骗凡人却使得。哪怕是掌管戒律的二郎真君，连他都认为骗凡人是合情合理的。
欺骗昙曜或许是合理吧，但在本星君看来并不合情。无论二郎真君如何说，那都是不对的。
我和二郎真君各说各有理，气氛有些僵持不下。而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二郎真君的肚子……他又饿了。
按照天上的时辰算，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二郎真君看看我，他似是抱怨的说：“你说事情会很快解决的。”
“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改主意呀！”我很抱歉让二郎真君饿肚子，“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会很快解决的……现在怎么办？”
二郎真君没说话，我试探着问：“不如，我们到厨房吃点斋饭？他们还没下早课，应该还没人去吃饭。”
“寺庙里的厨房叫香积厨。”二郎真君纠正我说，“亏得你还是星君……让佛界的人听了去，不得当了笑话。”
“香积厨？”
二郎真君讲道：“一次维摩诘居士病了，佛陀派弟子前去探病。维摩诘居士趁机宣讲大乘佛法，到了中午时分，舍利弗动了如何吃饭的念头。”
舍利弗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以智慧著称。得知舍利弗有如此念头，维摩诘居士骂他，修行之人是寻求解脱的，如何能念念不忘吃饭这事儿？既然想吃饭，那就给你从未吃过的饭……维摩诘居士神通广大，他到了遥远的香积佛国，向香积佛求来了一钵香米饭。
“香积佛国的米饭饭香浓郁，弥漫了整个都城。饭虽不多，却足以满足众人。”二郎真君一板一眼的说着，“不少人因香悟道，自此后寺院把厨房都改叫香积厨，是为了让弟子闻饭香而……朝歌，你有没有听本座说话？”
“听听听。”我被二郎真君说的都有些困了，抽抽鼻子，道，“也只有佛界的人能把所有事儿都弄的很无聊，吃饭而已，用不用那么麻烦啊……小仙对那香米饭倒是挺感兴趣的，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可吃过？”
二郎真君叹气摇头：“竖子顽劣，悟性委实太差。”
“悟性也分哪方面吧！”我笑道，“吃这方面，在下还是颇有心得的。”
二郎真君也笑了。
等到天空大亮，怕被人看见，我和二郎真君不得不从云层上下来。此处前不着村后不见店，我们只好去寺庙里找些吃食。寺庙里都是和尚，我女子的身份多有不便。二郎真君用仙法把我变成了小童，我暂时领用了桃山的名字。
“到了寺庙里，一定不能乱说话。”二郎真君再三嘱咐，“你要是不懂规矩，休怪本座对你不客气。”
我对自己男子的模样感到很新奇：“你不让我叫你真君，你是不是也不能自称本座了？”
“那应该如何说？”
我笑道：“既然我是书童，那你就当公子好了。我们假装来山上求道，不小心迷了路，来借宿一日……这样晚上我可以继续去劝说昙曜，我们也不用呆在云上受风吹了。”
我的建议还是不错的，用了这个身份，我们很快就吃上了寺庙里的斋饭。寺庙里的小僧都很好说话，知道我和二郎真君赶了一夜的路，还为我们准备了房间。
美中不足的是，寺庙只为我们二人准备了一间房。
我倒是觉得还好，二郎真君却觉得很尴尬。毕竟二郎真君是当过凡人的，他不仅懂得神仙的规矩，他也明白凡人的规矩。凡人男子和女子没有成婚，是不能同房相处的，对于这点二郎真君了解的非常清楚。如今和尚以为我们都是男子，就把我们安排在了一处……这让二郎真君颇为尴尬。
在不大的寺庙客房里，二郎真君是坐立难安。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他，觉得他很是莫名其妙：“我说公子啊！你不饿么？”
“本座再让他们准备个房间！”像是我要侵犯他一样，二郎真君是一刻都在房里呆不了，“你我二人同住一间，这成何体统！”
我吃我的饭，也没理会他的矫情。二郎真君没等走到门口，房门就被扣响了。
“公子，饭食可还满意？”来的人是寺庙的照客，“阿弥陀佛，知客让小僧来问问，你们可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