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着，当下用余光瞥了顾千金一眼。
顾千金见状，眼皮微翻，这皇后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她说一句什么，都要独孤律和顾千金都附和着，生怕她是孤军奋战似的。
不过，谁让他们现在是在合作时期呢！
顾千金当下也上前道：“皇上，眼下叶夫人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确是不足为奇的。您当年打江山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应该也听说过窦娥的故事，窦娥受了冤屈，上天都可怜她，才会在她被迫害之后，六月飘雪，而眼下叶夫人也是受了莫大的冤屈，才会导致她不能安心上路。”
独孤律也接着道：“我娘之前被疯狗咬伤，一直生不如死地活了几十年，上天垂怜，终于让她得以痊愈，可是，她并没有享几个月的清福，眼下又被人给生生害死，换做是谁，心中都会憋着这口怨气的吧。而正是如此，她才会在面对杀人凶手的时候，被怨念与正义支撑着坐起，就是要亲自指证这个杀人凶手，为自己报仇，更为圣月公主昭雪！”
独孤律言词切切，而且字字铿锵，他的话一字一顿地砸在众人的心头，犹如擂鼓般，让人心头巨跳，让他们即便亲眼看到了死人坐起，都会觉得这太过天方夜谭了，可是，偏偏又无话去反驳！
皇上怔怔地看着独孤律，看着他眸底深深的幽暗，听着他说的那些话，从内心深处向外泛着的已经不是冷意了，而是寒意，犹如身体里被塞进了冰块般的寒意。
“独孤律，你说什么？难道，杀害了你娘的凶手，就在这大殿之上？”皇上听到他的声音平静到有些虚幻的响起，天知道，其实这些话更像是从他的胸腔里被挤压出来的。
眼下，他已经顾及不上，叶氏死了之后还会坐起究竟是不是怪力乱神之类的了，他只想知道，难道，这个叶氏难道还有什么花招不成？
独孤律却不回答他，只是转眸看向叶氏道：“娘，我知道你受尽了委屈，眼下，你已经见到皇上了，所以，你直接把杀人凶手告诉他吧，你放心，皇上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独孤律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包括皇上。
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触碰过叶氏的尸体，距离她也有两个人的距离，因而，眼下听独孤律竟然对叶氏说这话，众人只觉得可笑，觉得他简直就是在耍猴！
这世上含冤而死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只要是含冤死的，就能坐起来亲自指证凶手不成？
那这世道可就不是人的世道了，要大理寺、府衙和刑部等断案的机构也就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可是，皇上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叶氏的尸体，因为，他知道，这世上不止有蛊毒和术法的存在，更是因为，他做贼心虚！
他之所以去避讳，就是因为他心虚！不敢去承认！更不敢去面对！
众人虽然心里觉得独孤律让叶氏指证凶手的话很可笑，但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氏，因而，当他们看到叶氏真的僵硬地抬起了胳膊，用惨白干枯的手指指向皇上附近的时候，吓的顿时尖叫连连，并且不停地向后退着。
原本该肃穆一片的朝堂现在却变得比市井之地还不如，几乎所有大臣都大惊失色，看向叶氏的面上也充满了惊恐，有的甚至是直接僵住了，瞳孔无光，像是被吓掉了魂似的。
而马屿惊叫了一声之后，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皇上的面上也一片惨白，双手紧紧地攥着龙椅，青筋暴起，一直想要起身，可是，尝试了好几次，在叶氏那干枯如厉鬼的手指下，竟然都没起来。
顾汐的脸色也变的很不好看，不过，他潜意识还是不愿相信，这真的是叶氏的冤魂在作祟，所以，他当下冷冷地看向独孤律：“摄政王，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天子在前，你都敢这般怪力乱神，你难道真的不怕引起朝堂动荡，大顺不宁，真的想让皇上置你死罪吗？”
独孤律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叶氏，虽然叶氏抬起胳膊的动作很僵硬，甚至脑袋都不转动一下的，眼睛还是紧闭的，但是，当她真的伸出了手的时候，他竟然有种，叶氏真的还活着的感觉。
“娘……”独孤律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就想握住叶氏的手。
皇后立刻抬手，似是要将其拦下，而在她抬手之前的一瞬，顾千金已经抓住了独孤律的手，看着他，眸中的满满的温情与鼓励。
根据眼下的情况看来，她还不能确定，皇后所使用的术法，就是她之前在书上看到的那一种。
可是，她却清楚，如果眼下强行打断术法的实施的话，就会功亏一篑的。
独孤律看着顾千金眸中的关切，突然醒悟过来，随后，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
顾汐将他们眼底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当下眸中也多了几分阴笑，他就知道，叶氏之所以会像活人一样做出这些动作，一定是他们在搞鬼！
所以，他当下就立刻走上前去，只是，他还未走至叶氏的身边，就已经被皇后给拦下了。
皇后当下淡淡地看着他：“四殿下，上次你大闹黄夫人葬礼的事情，难道你忘记了？即便你给黄夫人道歉了，即便德妃也亲自为黄夫人超度了，本宫还是听说，你在回宫之后，晚上一直都睡不安宁，德妃还多次给你送过安神香，可见，还真的是逝者为大，而且，得罪了逝者，不管是否尽快弥补了自己的过错，也一定会被迁怒。怎么，眼下，四殿下还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吗？”
见皇后旧事重提，而且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并且说出的话又威胁意味十足，顾汐面上当下就有些挂不住了，看向皇后的面上也多了几分怨色：“母后，母妃之所以给我送安神香，只是因为每到初冬的时候，我的睡眠都会很浅的缘故。而至于你说的什么冤魂作祟之类的东西，父皇从未这般教导过我，因而，我也的确是听不懂，母后你究竟在说什么了。不过，想必太子大哥一定能听懂吧？”
见他祸水东引，把矛头直接引到了太子头上去，皇后心底当下便是一阵毒恨。
好在，她之前听了顾千金的话，今日没有让太子前来上早朝，否则，可不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看来，这个顾千金之前之所以能够完胜顾汐，肯定是因为对他知己知彼了，既然这样，皇后当下更是没有任何的畏惧了，只是淡漠地看着顾汐。
“本宫时常听说，有人夸四殿下学识渊博，本宫还一直甚为欣慰，可是，眼下看来，只怕是不尽如此吧。如果四殿下真的是名符其实，那为何连怪力乱神的意思都不知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本宫今日就好好地为你普及一下，究竟何谓怪力乱神。
怪力乱神，是指关于怪异、勇力、叛乱、鬼神之事。至于怪异，连六月飘雪的事情都有，更何况是死人坐起之事？而且，众人皆知，有些逝者在尸体还未僵硬的时候，突然被猫从身上跳过，也会下意识地坐起来，亦或是做更多活人才会做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在灵堂之上，不准许有猫狗等动物出现的原因了，难道说，这些人之常情的东西，在四殿下这里都是怪异的存在？由此可见，四殿下非但不是学富五车，反而可以说是孤陋寡闻了。
而至于勇力和叛乱，那就与本宫更没有任何的干系了。否则，皇上为何能容忍本宫到现在？
至于鬼神吗？这世人都说，皇上是天鹰下凡、文曲星下凡等，皇上也一直没有否认，但是眼下，四殿下却偏偏说叶氏的事情，是本宫等人在怪力乱神，焉知，四殿下不是在含沙射影，意指皇上也在怪力乱神，一直都是贼喊捉贼了？”
皇后话落，当下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后，饶是皇上亦是如此。
皇后看似话语平和，但是言词却如此犀利，一阵见血，这还是平日里严而不厉、温而不愠的皇后吗？
为什么，他们总觉得，突然之间，皇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呢？而且，更像是，顾千金附体了？
因为一直以来，也只有顾千金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种话来。
任凭他们如何猜测，只怕也不会猜出，其实，这番话都是顾千金告诉皇后的。
而顾千金之所以让皇后说出，而并非是自己说出，自然是因为，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是皇上的枕边人，而由她说出这番话，对于皇上威严的打压与震慑力才会更大！
既然皇后已经打算与皇上对抗到底了，何不让没有硝烟的战火来的更猛烈些？
今日将皇上的威胁彻底地击垮，岂不是更事半功倍，大快人心？
顾汐看向皇后，震惊之后，面上便充满了难以遮掩的怒意，他当下不可抑制地浑身轻轻颤着，袖中的双手也已经紧紧握成了圈，近乎是咬牙切齿道：“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