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只是漏洞的其中一二，还有，老仆根本不可能踹断李阿婆的肋骨，并砸裂她的脑骨等等……
如此漏洞百出，简直就是一场用来玷污所有人智商的闹剧！
想着，顾千金当下又看了那老仆几眼，什么失足溺水呢，分明就是因为他无法自圆其说自己的谎言，所以才故意落水以糊弄所有人吧！
独孤律看着顾千金眸中的愤恨与揶揄，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有仵作在为老仆验尸，她一准会上前直接将那老仆挫骨扬灰了！
七窍玲珑如她，又怎么看不出那老仆分明就是只替罪羊！
然而，关键是，眼下，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顾千金又会如何处置呢？
有关苏氏被害之事，顾千金只是让独孤律帮忙处理了其后事，甚至都并未让他去彻查此事，因而，那时他就知道，顾千金早已运筹帷幄了，所以，他也并不多言，只是依言行事。
而就在这时，丽娘却匆匆而来，跑到那老仆尸体旁看了一瞬之后，当下便立刻跑回了顾千金面前。
“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在来时的路上，丽娘就已听说了此事，虽疑惑重重，但是毕竟和那老仆失去联系已久，所以，她也不能确定此事的真假，而且，听说那老仆实际上还是因为钱财之事所以才害人的，她当下心内更加惊惶，生怕此事与自己之前昧下韩琓的银子之事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是她间接害死了苏氏和李阿婆吗？而她之前愤恨之下还曾口不择言，竟说苏氏是顾千金害死的！
所以，眼下如果顾千金真的要新仇旧恨一起报复于她的话……
丽娘当下面色一白，更觉得，她还没站稳的双腿，好似瞬间都被彻底打断了！
她当下惴惴不安地看着顾千金，好似在等着判刑的犯人般，半响之后，才终于试探性地问道：“二，二小姐，这，已经结案了吗？真的是那老仆所杀？真的是杀人续命吗？”
看着她眸中的丝毫探究，直觉，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顾千金当下深深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此事和苏氏被害之事是否有关系，就是，那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神棍一直在韩家门口晃悠，但是他是背对着我的，所以，我并未看到他的样子。杀人续命，神棍，我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不过，也许就是我多虑了，二小姐，你只当我没说吧。”
闻言，有什么东西瞬间与顾千金脑海中的记忆模糊地重叠在了一起。
那日，车夫分明说：“真是个疯子，明明是个男的，却穿着女子的衣服。”
难道——
“那疯子，不是，那神棍的背影，你看清楚了吗？像谁？”
看着顾千金锐利的眸光，丽娘心头微跳：“我不知道，我就是瞥了一眼，但是，那神棍那天穿的衣服似乎很大，袖子也很大，因为我那天穿的淡粉色广领宽袖袍，所以我才注意到了这些，当时我还在笑话那神棍，觉得他应该是也喜欢这种款式的褂子。”
说着，她看着顾千金突然变得讳莫如深的眸子，隐约猜测到了什么般，当下又立刻补充了句：“如果，如果那神棍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现在想来，神棍身上的衣服的确是不合身的。”
不是因为衣服不合身，才显得有问题，而是因为神棍有问题，才后知后觉那衣服不合身。如此逆推的法子，分明就是为了帮助顾千金去证实她内心的猜测。
也许，连丽娘自己都不曾察觉，她对于顾千金最初的那份排斥忌惮，已经在无形之中变成了敬慕依附，甚至，还有些对其马首是瞻的意味。
然而，顾千金当下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揪着她的衣领，随后将她用力推倒在地，并恶狠狠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必须要为你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顾千金近乎疾言厉色，所以，顿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她的身上，而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对丽娘似乎是深恶痛绝！
无视跌倒在地的丽娘瞬间惨白的面，以及瑟瑟发抖的娇躯，顾千金当下暗暗看了眼独孤律之后，便快步向外走去。
府衙外，马车上。
收到顾千金的眼神示意之后，独孤律当下便也紧跟着上了马车。
见其神色似乎有些凝重，独孤律当下便淡然上前，坐在了她的身边，声音中自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平静：“发生了何事？”
顾千金当下便将丽娘说的话，以及自己对此事的猜测，大概地说了遍，她想让其立刻派人去找那个，那日在街道上穿着女子衣衫的疯子。
其实顾千金并不能确定，那疯子就是个神棍，她只是猜测，有个神棍和一个女子换了衣服，所以，穿了女子衣服的神棍被别人认为是疯子，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丽娘在韩家门口看到的那个神棍穿的衣服是不合身的了，因为，那分明就只是一个女子穿了神棍的衣服，从而冒充神棍而已！
而至于那女子是谁，看来就只有找到神棍才能知道了。
只是，整个京城如此之大，要去找一个神棍又谈何容易，再者，谁又知道，那神棍究竟是否还在京城呢？更为重要的是，这一切也都只是顾千金的猜测罢了。
所以，让独孤律只是为了她的一个猜测，就耗费那么大的人力精力，似乎的确是有些不合适，因而，她原本以为，独孤律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一定会反问她——你觉得本王的时间特多是吗？
不曾想，独孤律却只是道：“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闻言，顾千金当下便怔住了，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的时间只怕是两条街都搜不完吧？更何况是京城万千条街道呢？
不过，他既然敢这么说，她又为何不敢信呢？
“那好，我就在马车上等你。”
自独孤律下车之后，顾千金便一直躺在软榻上休息，不知不觉中却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就站在那老仆溺亡的护城河边，远远地看到独孤律向她走来，她满心欢喜地正欲迎上去，可是，却突然有冰寒似游蛇的东西，攀附到了她的身上。
随后，那刺骨如冰锥的手指，在移到了她胸口位置的时候，却骤然用力，生生地刺进了血骨！
锥心的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各处，犹如刀刀凌迟，她艰涩地转眸，然而，在看清楚背后之人的那张脸之后，她却是直接被惊醒了。
醒来，看着眼前独孤律那张放大版的俊颜，顾千金犹似在梦中，神色懵怔，直至，微凉的触感熨帖着额头，却是独孤律从柜子里抽出了丝质锦帕，为她细细地擦拭着额间渗出的薄汗：“做噩梦了吗？”
“嗯。”顾千金淡淡颔首，下意识地摸向了心口的位置，梦境中的痛感那般真实，真实的好似真的那般痛过。
然而，给她以剧痛之人的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只是梦魇罢了，顾千金自我安慰着，当下微敛了惊色，淡道：“找到了吗？”
当看到破庙里那具已经死了一天的尸体时，顾千金的神色极为平静，好似早已在预料之中了般。
据独孤律的车夫说，此人就是之前在西市看到的疯子，只是，此时他身上的女子外衫却没了，只着里衣，后脑勺处被重物击碎了，和李阿婆有些相似。
而离他尸体不远处，有一小堆被燃烧过的东西，仵作在那灰烬里发现了一些丝质残物，所以，初步诊断，那被燃烧的应该就是一件衣服，而且，还很有可能就是之前穿在神棍身上的那件女子的衣服。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来，真相似乎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苏氏遇害那日，顾安蓉和一个神棍换了衣服，然后在韩家门口处转悠，随后，她又找了老仆作为她的替罪羊，并且还杀了那神棍灭口，至于这其中的细节，看来，也只有等顾安蓉亲口说了。
而顾安蓉急于找替罪羊的原因，想来，无非就是因为顾千金昨日对她武功的试探，已经打草惊蛇了，可是，顾千金还未进一步引蛇出洞，这顾安蓉已经迫不及待地自乱阵脚、去杀人灭口了，此举，又何尝不是在明着告诉顾千金，这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有关呢？
既然她亟不可待地不打自招，那顾千金索性就成全她好了！
想着，顾千金的眸中当下闪过几分阴冷嗜血！
顾千金的报复一向是不容小觑的，所以，当她要将那老仆鞭尸后并挫骨扬灰的时候，京兆尹并没有任何的异议，更何况，此事还是独孤律亲自安排人去做的，因而，京兆尹更是能躲就立刻逃的远远的，甚至暗暗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和这对阎罗打交道才好！
云王府，映月阁。
被人扶回来的丽娘在听到那老仆死了都不能安生的惨状之后，当下又吓的瘫软在地，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都说死者为大，可是，顾千金却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对于还活着的丽娘呢？
顾千金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所以，她宁愿去面对豺狼猛兽也不愿直接去面对她啊。
当下，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这屋子，代表富贵的金蟾、象征着福气的蝙蝠、报喜的喜鹊、甚至还有送子的麒麟，这一切都多么美好吉祥啊，而且，顾浩然昨晚还来她这里与其一起用晚膳了，眼看着她就要真正地成为丽姨娘，真正地跻身于这云王府了，所以，所以，不行，她一定要去求顾千金原谅她！
只是，如果，她不愿原谅她呢？
丽娘看着那金光闪闪的麒麟，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