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茹一身邋遢的回去,对于她没有救回一人,方言毫不关心,似乎对她会有这样的狼狈而归已是早有所料。而阿诺被周一茹抱着去的时候在熟睡,抱回时依然还在熟睡,她都不知道这一趟为何要带着阿诺,几乎对她这番救人的行为毫不起作用。
周一茹将阿诺放回到床上,尽管内心里疑惑重重,但她还是强压住了并未发问,只是将女族镇里她所听所闻的一切都给方言交代了一遍。
方言听得很不在意,全程中周一茹只见到他轻微颔首,却一字未语。
心中虽是郁结,但这并未影响方言在她心中的地位,她告诉自己,方言本就是这样,这样的方言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与她心中所想的方言有所出入罢了。
而方言,从始至终就是那个方言,那个神秘且强大的存在。
几人在山顶峰上小住了几日,对于女族的灭亡,很有默契的并未过多提及,仿若整个女族的消亡,也就像是死了只蚂蚁似的不值一提。
而眼下周一茹最担心的就是那个叫做‘灵’的活物,到底要如何去找,又应该要从哪里下手,她有些茫然。
“我们准备在这里住多久呢?”等到周一茹终于按耐不住时,她寻到了方言跟前。
“你有急事?”方言并未抬头,他在喝茶,看起来很惬意。
周一茹想了想,摇头。思忖了片刻,又点头。
“你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她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站在她的身后,不是言宸又是谁呢。
“周一茹。”方言浅酌了一口,淡淡地说,“你是想去找‘灵’吧。”
“嗯。”周一茹再度点头。
“天妖族一族的‘灵’是至关的存在,既然是活物,必然也不会那么好找。”他放下茶杯,笑容很淡,“想去找‘灵’,那你可有线索?”
周一茹摇头。
方言扯着衣袖,再续了一杯茶,轻声道:“‘灵’乃是世间万物之源,世间活物,皆由灵而来,你要找它,那你可知它是以何种活物的形态所存在于世间吗?”
周一茹继续摇头。
方言放下了茶盏,抬头看着她,“你没有线索,也不知它的活物形态,那你又能如何寻它?”
“可我答应了那个人,要找到灵。”对于承诺,周一茹向来看得挺重。而对于苍生,她也希望能尽一份薄力,毕竟‘灵‘干系着的是世人天下。这么大的事,容不得她袖手旁观。
但面对于困难重重,她几乎无从下手,而唯一能请求的人,便只有方言了。
“方少,你……帮帮我吧。”
自周一茹来到18号公馆后,向来都是由着本性行事,她的喜怒哀乐和情绪通常是写在脸上的,这是方言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般请求的言语。
面对于周一茹的请求,方言默然。
一旁的文伯见着有些不忍心,也帮着求情。“方爷,要不您就帮帮她吧,阿茹这姑娘,也是个好姑娘,她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自个儿。”
方言并未出声,周一茹屏住呼吸小心地瞧他,发现坐在一旁的小白竟也过来了,唯唯诺诺道:“方爷,您帮帮阿茹姐吧。”
方言拂袖拍下了透明质外衫,展颜微笑了,笑容极其柔和。
“这是做什么?”
周一茹连忙低头,谦卑的姿态,让人一眼了然。
“你看,大伙都请您帮帮我呀。”
他将手中那杯倒满的茶杯轻轻放下,看着周一茹等众人,神情极柔,“我何时有说过,我不帮你了?”
“啊?”周一茹的一双眼睁的老大,那神情跟白日里见了鬼似的不可思议。她简直是不敢相信,从来不管世间世事的方言,竟然会对她说‘我何时说过,我不帮你了’这句话!
“真的吗?”她瞬间喜上眉梢,“那你的意思是,你会帮我咯?”这种感觉,就像是预期中不会有可能的事,忽然间就可能了。
方言再度拾起那杯茶,一口饮尽,并未多言。
而周一茹却像个被满足了心愿的孩子一般,满心欢喜。她再度望向方言,满是期盼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动身?”方言柔和地看着她,“为何要动身?”
周一茹诧异,“不动身怎么找线索?”
方言摇头莞尔,“我们哪都不去,就在这等着。”
“等着?”周一茹盯着他看,“等着‘灵’自己送上门吗?”她有些怀疑,有这么好的事吗!
方言笑道:“天妖族分为男女两族,男族已灭,本就只剩下女族。天妖一族承自于古老一脉,自有它的底蕴。岂是能让人说灭就灭的?而今女族被灭,有人花费这番大的功夫和气力,必然是有所图的。”他望着周一茹,眼中全是柔和,“而你,是唯一一个从天妖族女族中生还之人,不论如何,那人必然是会找上你的,我们又何须去动身?”
“啊?……”周一茹眨眨眼,“这样啊!……”再眨眨眼,“那我不是成了鱼饵了吗?”
方言莞尔,含笑地点头,“算是吧。”
下午的时候,周一茹四处乱晃,在山峰旁寻到了那一道浅绿的身影。
他穿着浅绿的缎面长衫,银色透明的外衫映着身后的秀丽山峰,让人从远处看着竟有一种道骨仙风的错觉。
方言负手而立,微风从他的正面往后吹拂,银色透明的外衫飘逸得很美,周一茹就这样站在他身后的五十步内,怔怔地望着方言的背影。
在她看来,这样的背影是清明,是温和,是淡漠疏离,又是那种明明有气吞山河的气魄,却又收敛得让人只觉得跟他一起,只是相当的舒坦和放松。
其实,周一茹这样望着方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喜欢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很多时候,她甚至会想,方言淡然中夹着的那丝冷漠,与他不问世事的态度,是与生俱来,还是人为所致?那又是怎样的坎坷和故事,能将一个人举手投足的气魄,磨炼成这般天塌不惊的淡定从容?
或许,方言的心未必真的就如他表面上的那般冰冷,至少在偶不多见的时候,他也会有偶尔的慈悲,比如对阿诺,比如对自己要寻找‘灵’的请求。
回到小屋,文伯正在屋外烧着清汤,据说是因为这山上荒芜得没有生灵活物,只能清汤寡水。周一茹不信,她想要吃肉,一个人跑到山下去觅食。
山底处。
女族小镇已是一片焦黑,断瓦残恒的小镇早已没有当日的原样。周一茹站在女族小镇的入口不远处,望着这堆焦黑已不成形的小镇,内心里还是百感交集。
她走近了几步,有些缅怀,毕竟前几日还见着的人,现在一个个都不存在了。
脚旁不知何时跑来了一只黑色的猫,周一茹随手一抓,那只黑猫就被她拎起来了,她看了一眼这猫,却觉得好不同寻常。通常来说,虽然猫的眼睛有多种颜色,但一双红色的猫眼,周一茹还是第一次见着。
更奇怪的是,当她与这猫的眼睛对视时,发现它并不惧怕,然后突然一下咬了周一茹一口,闪电般的速度迅速跑开了。
周一茹顺着黑猫跑走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它竟然跑到了一个人的怀里,正高傲地斜眼周一茹。
而那人此时正在站女族小镇的入口大门处,映着身后残破焦黑的女族小镇,他的身形显得是那般的刺目。
一身笔挺的西装,面容带着读书气的腼腆笑意,梳着干净的三七分发型,不是张天平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