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说着,又看向慕容柔离开的方向,心中悲悯,“九公主年幼,庄妃又落得如此境地,只怕九公主无人抚育,心性会变得更加扭曲。”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会亲自抚育九公主长大成人的,哀家也决不允许有人借这件事情来搬弄是非。”
萧婵微微颦眉,听得太后的言外之意,似乎太后料到关于梅妃小产一事不是偶然,也似乎不是庄妃所为,但到底是谁做的,太后现在应该也还没有证据,否则早就将那人给揪出来了。
萧婵看了看慕容言,见慕容言消瘦了不少,一脸的菜色,像是很多天不食荤腥了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慕容言的双腿上,穿着宽大的衣袍,自然是看不见他腿上的伤的,但萧婵想到他在雨中跪了一夜,全部都是为了自己,觉得心酸,也觉得心暖。
“你先回去吧,好好养着胎,你身边那个婢女方才没有尽心护主,拖到暴室去吧!”太后淡淡吩咐道。
曼枝脸色煞白,扭头看着萧婵,惊恐地说道:“主子……主子救我……”
萧婵用余光瞥了曼枝一眼,曼枝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一副天真无邪烂漫可爱的样子,好似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明白,可是涉及到慕容言的事情,她就会变得比谁都心机,比谁都睿智。
方才曼枝明明可以将慕容柔推开,可是她没有动,萧婵早就想换掉曼枝了,这就是个绝妙的好机会。
太后在苏姑姑的搀扶下回了寿康宫,慕容言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曼枝连忙跪在慕容言面前,哭着道:“二殿下,救救我!”
暴室是犯了错的奴才和妃子被关进去的地方,受尽各种折磨,一般不出几日便会熬不住,有的自戕而死,有的被折磨致死,反正是逃不过一死的。
慕容言没说话,将目光投向萧婵。
萧婵看都也不愿看一眼曼枝,她早就知道沈婉卿,萧婵,九公主三个人都想害死她的孩子,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才能让这个孩子安稳地待在自己的怀中。
已经六个月了,她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这个时候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结果会如何,她简直无法想象,可是她必须要为了孩子而坚强。
萧婵始终没说话,曼枝不断地求情,慕容言冷冷开口,“你问问萧美娣,看她肯不肯饶恕你。”
曼枝已经是萧婵的奴才了,自然是由萧婵来决定。
萧婵勾了勾唇,她不能拂了慕容言的面子,毕竟曼枝也帮过她不少忙,是她入宫以来,最信任的人了。
她叹了口气,淡淡道:“这是太后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而且现在太后正在气头上,等明日我会去向太后求情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既警告了曼枝,又不会拂慕容言的面子。
曼枝呜咽着被拖了下去,她的哭声慢慢远去,萧婵真觉得心凉,她入宫以来这么久,曼枝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她风雨同济的人,如今她不得不疏远曼枝了。
慕容言朝着萧婵走近一步,他身上有一个淡淡的药酒的味道,萦绕在萧婵的鼻尖,“对不起,我没想到曼枝会这样,我会重新挑选几个婢女进宫,想办法安排在你身边。”
萧婵抬头看着慕容言,勾唇道:“多谢二殿下。”
慕容言的眼神很清澈,萧婵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清澈的眼神了。
他一向不受宠,可是一直以来都很克己守礼,并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地方,自然也就没人能够找得到他的错处,他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挺好,可是自从这件事情以后,慕容言便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做事竟分毫不谨慎,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惹得慕容傲怒气腾腾,将他如此苛责了一番。
慕容言看着碧蓝的天空,轻声道:“好在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了,所有的事情也都已经过去了。”
萧婵也仰头,与他一同看着天空,“是啊,我也已经明白,自己脱不了身了。”
慕容言一怔,没有说话,只见天空中飞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风筝,他忽然想起他与萧婵两个人,就像这两只风筝,虽然隔得近,却永远也无法在一起。
萧婵如今与柳柯来往得越来越多,柳柯曾经告诉她沈婉卿企图在她食物里下毒一事,更加让萧婵对她信任,现在俩人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友。
萧婵也去回禀了太后,太后仁慈放了曼枝,萧婵却不再重用曼枝,而是把自己贴身的事情都交给了紫苏和卫恬来做。
九月份的时候,萧婵得知慕容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整个宫里,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全都沸腾起来了,沈婉卿早早就让人将东宫上下清洁了一番,连日叫人赶制衣物,想要让自己以最美的模样出现在慕容琛面前。
柳柯在瑶光殿做客,见萧婵的肚子已经挺得很大了,也是满心欢喜,道:“现在已经有九个月了,等太子殿下十月份回京的时候,孩子正好生下来。”
萧婵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啊,太子殿下一走就是十个月了。”
柳柯见萧婵始终是一脸淡淡的样子,仿若并不是很开心,于是问道:“姐姐,你难道不开心吗?”
萧婵抿抿唇,手抚摸在肚子上,笑着说道:“开心,当然很开心了。”
只是她不敢表露出来,她怕慕容言得知,会让人对她下手。
她宫里新来了一个婢女,是慕容言想办法塞进来的,叫秋影,秋影话很少,不苟言笑,只会埋头做事,也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是诗书方面全然一窍不通。
起先萧婵以为秋影是装的,后来她想,也许慕容言已经知道萧婵有些不满了,所以才会塞进一个这样的奴才,除了干活什么都不会,心思也很简单,这样的人,萧婵用起来才放心。
十月,已经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里萧婵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想起慕容琛走时的种种,想起那天晚上,慕容琛执意要多看她几眼,怕自己会把她忘记。
这样的梦做起来竟然很甜很温馨,萧婵压抑着心里的思念,只有在梦中才能发觉,她是多么渴望慕容琛回来,多么渴望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争斗当中,有慕容琛能为她遮风挡雨!
距离太医预计的生产的日子还有几天,萧婵却听说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慕容琛回来路上遇害,慕容傲派过去营救的人,找到了慕容琛的尸体。
萧婵几近晕厥,她坐在瑶光殿里,看到托盘里放的一根红绳,泪水簌簌落下来。
余淮说道:“萧美娣,这是皇上让奴才送过来让您亲眼瞧一瞧,据说太子殿下将这红绳日夜戴在手上,您且瞧一瞧,这红绳是不是您亲手编的?”
萧婵颤抖着拿起那根红绳,这根红绳的编法是她用现代的手法加上古代的手法编制而成的,现代手法简单,古代手法繁复,她也还是将两种方法融合在了一起。
她当初是觉得这样有辨识度,假若有人用这根红绳来假传慕容琛的消息,她一眼就能看看出来。
可是现在那红绳,偏偏和自己给慕容琛亲手戴上的那一根一模一样。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个字,“是……”
余淮叹了口气,那语气中含了太多太多的伤感,萧婵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随着那口气提不上来了,她用力地抓住余淮的手,艰难地说道:“我……肚子……好疼!”
当天晚上的瑶光殿热闹非凡,所有人都紧张得不得了,萧婵手紧紧地捏着那根红绳,她的脑海里回想起余淮说的那句话,“太子殿下将这红绳日夜戴在手上”,她满脑子都是自己亲手将红绳给慕容琛戴上的场景。
真是疼啊!这样钻心的疼让她几乎快要死过去,她真想回到现代去生孩子,古代没有麻醉药,又不能剖腹产,要硬生生地将孩子生下来,简直太疼了。
在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的时候,萧婵终于疼晕了过去。
她仿佛睡了太久太久,她觉得自己这十个月过的真是辛苦,慕容琛在时她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可是慕容琛走了以后,她又是多么的辛酸苦楚。
她在睡梦中叹了口气,她的内心无比纠结痛苦,慕容琛已经死了,那么她们争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萧婵想,等自己把身体养好一点,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皇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小婵?”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个人在叫自己。
她没有睁开眼,现在无论是谁叫她,她都不想理。
“萧婵?”这个人又开始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很熟悉,却又很空灵,仿佛来自天边,这样的声音也是她日思夜想的声音。
是慕容琛的声音?不,慕容琛已经死了,他被人杀害,余淮将她亲手给他戴上的红绳拿了过来,让她见证了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殿下,您还是让萧主子多休息片刻吧,主子忧思过度,又刚刚生产,现在精疲力尽,还在昏睡当中,您且等明日再来看她吧!”旁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轻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