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郁道:“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如果萧美娣有什么事情,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地帮你的。”
萧婵脸上荡漾开笑容,尽管全身是冰冷的,可是心中却非常温暖,“卓将军对我这么好,真像家人一样的温暖。”
卓郁眉头轻轻皱了皱,听到萧婵形容他是家人,让他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可是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情况,再也没有别的比这更好的相处方式了。
卓郁道:“末将何德何能,能做萧美娣的家人?”
萧婵笑着道:“卓将军怎么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她刚穿越过来,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就是卓郁救了她一命,后来又给了一大笔钱给她,卓郁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这一辈子都会感动的人。
卓郁没说话,萧婵便说道:“干脆你做我的哥哥吧!”她是完全凭内心说出的这句话,说到一半忽然又有些自嘲,“只要你不嫌弃我如今这样子,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也许还会有麻烦。”
卓郁连忙道:“不不不,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妹妹。”
萧婵眼神明亮,带着些感动,兴奋,“那就好,以后咱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人前按着规矩来,人后我们私下称呼,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你哥哥,如何?”
“哥哥”二字一出,卓郁心中忽然有些悲凉,北风萧萧,无比凄凉,他竟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只想随着风被刮走。
可是他却好端端地站在萧婵面前,接受她喊他哥哥。
他笑着道:“好。”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卓郁才转身先去了太子府。
从他的背影看过去,只觉得他的脚步有些沉重,萧婵终于明白,原来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背影,即便没有看见面容,也可以从背影看出一个人的心情如何。
萧婵坐到马车上,等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她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可是口里是没有胃口的,每次当她难堪的时候,卓郁都会出现。
她在心中感叹,卓郁,真是个好人,如果当时她选择报恩的对象是卓郁,而不是慕容言,那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那她也就不会认识慕容琛了,这大概是她最舍不得的事情。
慕容琛,这个让人念念不忘的人,此时此刻他一定也是十分的纠结吧!顶上有太后的压力,还有那么多人对他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他多么没有安全感。
能够碰到像萧婵这样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对他而言是多么不容易?
萧婵有的时候想,她宁愿遭受这些委屈和折辱,也不愿意让慕容琛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所有痛苦,可是有的时候又想,如果慕容琛不能做到这一生都只爱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想她也许无法长久留在慕容琛身边。
她该怎么选择?她已经快要纠结死了。
萧婵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门口的福公公瞧见了她,连忙凑过来,语气恭敬,“萧美娣,您回来了,晚膳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婵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段镛,又瞄了一眼福公公,微微有些讶异。
段镛和福公公是慕容琛的贴身侍卫和奴才,一般慕容琛到哪儿他们都会跟着,今天也真是奇怪,竟然不见慕容琛把他俩带着。
福公公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件衣裳,这衣裳是女人穿的,夜色深沉,尽管有灯仍然很暗,看不清楚衣服的样子,大约是给她的吧!
萧婵也没问什么,只说道:“好,有劳公公了。”
福公公连忙说不敢不敢,接着领着路让萧婵走去东苑。
地面上有些湿,想必是昨天下的雪刚融化,还没干,一股湿气从脚底涌上来,偏偏四周都是湿的,让人觉得无处可躲,只能硬生生地受着这种湿冷。
萧婵一边走一边在胡思乱想着,前方忽然横出来一个人,还没见到人,便先听见她那不可一世的声音传过来,“原来是萧美娣回来了,怪不得要福公公亲自去前门接。”
这声音便是沈婉卿的声音了,萧婵停下脚步,抬头看过去,只见昏黄的灯笼下,沈婉卿站在她眼前五步远的地方,双目中含着阴狠,嫉妒,仇恨,萧婵与她对视着,尽管很疲惫,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败下阵来。
萧婵没说话,福公公笑着道:“沈良媛说笑了,这也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奴才只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办事。”
他话音刚落,沈婉卿凌厉的眼神顿时扫过去,“你少拿太子来压我!”
她今日下午叫福公公帮自己办事,可是福公公却拒绝了,沈婉卿心中气不过,更没想到福公公拒绝她的理由,只是为了迎接萧婵回府,更让她怒火中烧。
福公公一直低着头,从萧婵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福公公神情不是很好看。
他这么大把年纪,伺候了慕容琛很多年了,宫中上下的人对他也都很尊敬,将来慕容琛一旦登基,那他就是大内总管,可是沈婉卿尚未做太子妃,就如此凶恶地对他,实在是让他内心有些无奈和气愤。
但他到底是个奴才,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主子顶嘴的。
沈婉卿怒火未熄,阴了阴眼睛,朝着福公公走近,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的手上,用手捏起那托盘上的衣服,“这是什么?”
福公公道:“这是萧美娣的东西。”
沈婉卿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那衣服的布料非常珍贵,宫里少有,只有宫里位分比较高的娘娘们那里有,连她都没有,可是萧婵却有。
这让她心中的火气一下子蹭蹭又上来了,冷着声音问道:“太子给的?”
福公公道:“是锦乐妃赏的。”
萧婵拧眉,她怎么不知道锦乐妃赏了自己这衣服?
沈婉卿冷笑了笑,“锦乐妃一向是好脾气的,自然是太子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了。”
她说完,仿佛嘲弄般的低笑,然后有一刹那间,露出一抹悲伤的表情,接着把那衣服往托盘上重重一拍,好在福公公早就料到了,用力地托住了。
萧婵勾了勾唇,笑道:“既然有好东西,自然应当想给沈良媛才是,沈良媛不要生气。”
然后她扭头看了一眼福公公,说道:“劳烦公公等一下派人送到北苑去吧!”
福公公一怔,瞥了萧婵一眼,又低下头来,“是。”
沈婉卿却一口拒绝,“不用了,谁稀罕你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件衣服而已,能代表得了什么?”
萧婵脸上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现在树敌太多,只能收敛锋芒,才能继续生存。
否则就凭她现在的地位,后宫里随便一个主子,都能决定她的生死。
萧婵道:“沈良媛说得对。”
沈婉卿拧眉,印象里萧婵自从得宠后,好像说话的底气也足了,每次都会让沈婉卿下不来台,今日却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回到了她不受宠的时候了。
沈婉卿道:“太后不是要关你一阵子吗?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萧婵道:“这就要问太后了,我也不清楚太后的意思。”
沈婉卿慢慢踱步,走到萧婵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萧婵抬头看她。
萧婵一怔,一股怒火从心底起,沈婉卿这样的动作和眼神,明显是在挑衅,可是萧婵仍然压抑着心底的怒火,脸上带着笑容,十分尊敬。
沈婉卿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向会强词夺理,今日倒是学乖了。”
萧婵语气恭顺,“沈良媛位分比我高,我自然应该乖一点。”
她顺着沈婉卿的话说话,倒让沈婉卿不知道怎么找她的麻烦了,用力地甩了甩袖子,瞪了一眼萧婵,又瞪了一眼福公公,忽然把福公公手里的衣服抢了过来,一把扔到了地上,然后用力地踩了几脚。
萧婵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做出这种与身份不符的动作,而福公公则是大吃一惊,伸手想要制止,“沈良媛,这……”
但他也只是伸了伸手,并不敢真的去阻止沈婉卿,尤其是他用余光瞥见萧婵一动不动,自己就更加不会有什么举动了。
沈婉卿踩了几脚,觉得稍微泄愤了一些,扭头瞪着萧婵和福公公,厉声道:“我警告你们俩,别嚣张太久了,谢国公马上就要回来了,等到时候,我看你还能怎么得意!”
她说完,转身怒气冲冲地便走了。
萧婵看着地上已经被踩了好几脚,脏兮兮的衣服,一言不发。
她还不知道这衣服具体是什么样子,合不合身,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可她没办法改变什么。
福公公叹了口气,把衣服捡了起来,继续放到托盘里,扭头看着萧婵,一脸为难的样子,“这……”
萧婵收起凌乱的思绪,扭头笑着看着他,“怎么了?”
福公公道:“萧美娣,这可真是委屈您了。”
萧婵摇了摇头,释然道:“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沈良媛说得对,一件衣服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顿了顿,她又对福公公说道:“倒是委屈福公公你了。”
福公公笑了笑,同样有释然的语气,“老奴为奴多年了,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萧美娣您能想通就好了。”
萧婵没再说什么,继续往东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