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道:“沈良媛,你把我带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沈婉卿扭头看着她,又将目光落在楚楚身上,拧眉道:“之前一直跟着你的穿紫衣服的丫头呢?”
萧婵道:“我今天没带她进宫。”
沈婉卿不信,“胡说,刚刚下马车的时候,我明明就看到她也跟着来了的。”
萧婵低着头,眼神滴流滴流地转着,说道:“许是方才走的太突然,与紫苏走散了。”
沈婉卿提步,朝她慢慢靠近,“萧婵,你以为我是傻子呢?这种话你拿出来糊弄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萧婵淡淡道:“这就是事实,如果沈良媛硬是不肯相信,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沈婉卿哼了一声,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挑眉道:“你不肯说,我自有办法找到她。”
说着便朝着旁边的玲珑使了使眼色,玲珑便去吩咐下面的婢女。
萧婵心一紧,沈婉卿要求萧婵带来的人时时刻刻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说明她今天晚上一定要做些什么,因为害怕有人跟慕容琛告状,才会有这样的顾虑。
萧婵不由得有些担心,希望紫苏能够机灵点,学会随机应变。
沈婉卿转身继续往前面走了两步,今天夜里的风出奇的不大,也没有下雪,但是地上仍然有厚厚的积雪。
她们一行人走过来,在地上踩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因为没有下雪,并没有覆盖上来。
沈婉卿扭头看着萧婵,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听太后说了,她要在今天的寿宴上,宣布太子妃的人选。”
萧婵一怔,大脑有些昏胀。
但是很快她又清醒过来了,一定不是这样的。
太子妃的人选,怎么会由太后来宣布呢?这实在是不像话,怎么着也应该由皇上来宣布,或者是在皇上在场的情况下,由锦乐妃来宣布。
沈婉卿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一点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又说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不觉得惊讶吗?”
萧婵点了点头,“确实是很惊讶。”
沈婉卿挑了挑眉,一脸得意,“其实我是丞相的女儿,出身好,相貌好,这太子妃之位,本来一开始就应该是我的,只是因为我和太子都还年轻,所以才让我从良媛先做起。”
萧婵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沈婉卿的话。
沈婉卿又道:“不过有件事,我是应该告诉你的,从一开始评选的那天,我父亲就跟我说了,皇上有意让我做太子妃,所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萧婵依然静默不语,她努力想营造出一种沈婉卿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的景象。
可是她心里却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营造,这都绝不是沈婉卿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沈婉卿道:“评选的时候,皇上就私下找太子商量过很多次了,你知道的,皇上很宠爱太子,就算明知道我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他也会先问过太子,得到太子的赞同。”
“这结果,当然是不用说了,太子一开始就决定了,我就是他的太子妃,这些年来,太子宠你,皇上当然也担心太子变心,私下也常问过太子,可是答案仍然是一样的。”
“所以你知道吗?太子宠你,那是因为他疼我,他要保护我,他跟你之前,根本就没有太多感情,你也不要痴心妄想了,像你这种低等下人,草民庶女,太子根本就看不上!”
萧婵的心一颤一颤的,她的大脑很混沌。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就相信了沈婉卿的话,可是脑海中,过去的回忆又开始重叠。
一帧一帧的画面开始回放,她永远也忘不了,慕容琛为她豁出性命,为她受过那么多次的伤。
如果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沈婉卿,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做出这么震撼人心的事情。
又或者是说,他完全可以找柳柯,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
萧婵没说出来,沈婉卿却仿佛看出来了她心中所想,说道:“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的话?如果他要保护我,找一个挡箭牌,可以找柳柯,为什么会找上你?毕竟柳柯出身比你好,长得也漂亮。”
萧婵低着头,她的脖子很酸,可是她没有勇气抬头。
沈婉卿说道:“我告诉你原因,第一,是因为柳柯心肠比较硬,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进宫的时候,太子曾经很宠柳柯,可是柳柯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太子要的是两情相悦的假象,后来太子把目标放在你身上,就是第二点原因,太子觉得,你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毕竟柳柯的父亲是太守,一旦太过宠她,会让我父亲有所不满,这样一来,我父亲和柳太守的关系,也就会显得极度尴尬了。”
萧婵仍然一言不发,沈婉卿说了一大通,见她始终不说话,朝着她走近。
沈婉卿伸出手指,捏起萧婵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萧婵的眼睛黑白分明,沉静得如秋水,好似没有因为沈婉卿的一席话而动摇分毫。
沈婉卿不由得有些惊讶,难道萧婵相信慕容琛到了这个地步,什么也不能让她恨上慕容琛了?
沈婉卿道:“我刚刚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你根本就是一个挡箭牌,一枚棋子!”
萧婵勾了勾唇,眼神中带了些笑意,“沈良媛的故事编得很好,这种故事我听过很多,也想分享给你听,你想不想听?”
沈婉卿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本宫还想听你废话?”
她还未成为太子妃,私下就这么自称了。
萧婵抿抿唇,她尽量忽略沈婉卿的自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出自丞相之家,她出身以后,父母便找了大师来给她算命,说她这一生,能享到泼天的富贵,从生辰八字上看,她将来,还能嫁入皇室,但是这样的富贵注定也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些代价对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沈婉卿拧眉,阴着眼睛打量着萧婵。
萧婵继续说道:“这个女孩越长越大,是家里的掌中宝,父亲的小心肝,母亲的挚爱,还有哥哥护着,她前面这七年,过的非常的顺畅,可是七岁以后,因为一次出行,她失踪了,全家人像发疯了一样的找她,却都没有找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天地间,她的父亲母亲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多岁,失去了他们最疼爱的女儿,这对他们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可是谁也没想到,七年以后,过了整整七年,他们再一次出行,却遇到了他们的女儿,那个身上佩戴有白玉,颈间有心形胎记的女孩子,他们以为她就是女儿,把她带回了京城,并且发誓要对她这些年所受的苦予以补偿。”
“他们欣喜若狂,以至于忘记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一直以来知书达理,聪明伶俐的女儿,回了京城以后,变得有些痴傻,少了名门淑女应当有的贵气,却好像个粗野妇人一样,他们把这一切归于,失踪的这七年里,女孩子跟着乡野村妇,近墨者黑,逐渐也沾染上了一些恶习。”
夜里太过漆黑,只有婢女们手里的灯笼,隐隐投射出微弱的光芒。
沈婉卿背对着萧婵,她的脸色煞白,唇更是颤抖着,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地颤抖,她连忙握紧双手,提醒自己,千万千万不要乱动。
这个时候,萧婵手里一定没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她是不会在这里跟自己说的,她一定会拿出证据来,把她击倒。
这个时候,她一定要稳住心神,谁先乱,谁就输了。
萧婵的声音很好听,尽管夜里寒冷,她浑身冰凉,可是声线却丝毫没有颤抖,中气十足地说道:“而实际上,他们不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个女儿,根本就不是七年前他们失踪的宝贝女儿,而是一个冒牌货!”
沈婉卿猛地回头,愤怒地瞪着她,“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以为自己含沙射影的别人就听不明白了。”
萧婵道:“你当然听得明白,因为我故事里面的女主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婵说完以后,觉得身心舒畅,豁然开朗。
这个压在她心中的猜测和秘密,终于被自己说了出来。
原本她很快就可以查到一些问题,可是因为太后把她禁足,又削减了她的宫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调查自己的身世。
所以她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一定要等,一定要沉得住气。
但是今天晚上沈婉卿的话,却让她再也忍不住。
她仿佛被刺激到了,只有说出来,只有在言语上扳回一成,她才觉得舒服一点。
可是她的这个决定,却证明是错的。
沈婉卿怕旁边的婢女听出什么来,于是说道:“疯了,这个女人是疯了!你是听到我说太子的真实目的,痛苦得疯掉了吧!”
萧婵道:“怎么,你狗急跳墙,不敢承认是吧,我手里有的是证据,你敢不敢跟我去沈夫人面前对证?”
沈婉卿心里开始着急,“我用得着跟你这个疯子对证吗?”
她语速很快,也不许萧婵再说什么,就对旁边的玲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萧美娣失心疯了,你们快点按住她。”
一群婢女上前就想把她摁着,而萧婵身边的楚楚是武功高强的,沈婉卿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已经派了高手过来,企图制服楚楚。
楚楚被三个高手环绕着,一时之间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婵被一群婢女围攻,动弹不得。
沈婉卿见得逞,目光在四周转了转,指了指一旁的一口井,说道:“把她给我摁下去!让她凉快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