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枝去了一趟书房,书房房门紧闭,福公公等人都在外面守着,曼枝上了阶梯,被福公公挡在门外。
“曼枝姑娘,有事?”福公公将曼枝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问道。
曼枝将手里的食盒掂了掂,“是萧主子让我过来送点吃的给太子殿下。”
各个宫里常有人做了吃的送到这里,数绮梦殿沈婉卿送的次数最多,沈婉卿厨艺不错,慕容琛虽然挑食,也能吃点,柳柯就不走心了,做的东西口味都不尽人意,尽管慕容琛再宠爱她,可是也吃不下什么,但萧婵送来的东西,慕容琛每次都能全部吃光。
福公公也知道慕容琛格外喜欢吃萧婵做的点心和饭菜,于是说道:“要不你先搁下吧,太子殿下这会儿没空接见你。”
曼枝点头,应了下来,将食盒递给一旁的小太监,瞅了瞅紧闭的书房的门,“太子这几日好似很忙,食欲也不佳,公公伺候着也得当心啊!”
福公公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殿下这几日……”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里面清脆的“砰”的一声响,福公公已经习惯了,曼枝吓得浑身一抖,双腿发软。
福公公说道:“又没了一个茶杯,曼枝姑娘,你先回去吧,这食盒我会给太子殿下的。”
曼枝连连点头,像是怕了一般,连忙离开了。
曼枝在书房在悄悄地等了许久,才见到太傅从书房里出来,除了太傅,还有卓郁将军,以及一两个她不认识的臣子。
曼枝现在站的地方看不到太子的书房,她看着几位臣子的神情都很严肃,互相也不交谈,于是定了定神,朝着卓郁走去。
卓郁一袭深蓝色的长袍,穿着长靴踩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经过前几次的见面,曼枝知道萧婵与卓郁的关系不错,而且卓郁在萧婵落难的时候给予过她很多的帮助。
她追向卓郁,“卓将军!”
卓郁步伐很快,曼枝本就瘦小,在雪地里又寸步难行,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跟上了卓郁。
卓郁听到有人喊他,微微顿了顿,扭头看过来。
曼枝走到他面前,喘着气行了礼,“奴婢是瑶光殿萧主子的贴身婢女。”
原来是她的婢女,怪不得看上去总是有些眼熟。
卓郁点点头,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漠的气息,说话的口气也去寒霜,“什么事?”
曼枝仰头,笑着道:“萧主子见好几次您都来了东宫,但一直都待在书房,出来的时候身边也都有大臣,所以不好跟您打招呼,今日让奴婢见到您了,无论如何也要问一声好。”
卓郁见曼枝嘴角带笑,十分真诚的模样,也就无法怀疑她是否别有用心。
“多谢你家主子,我很好。”卓郁淡淡说道。
曼枝“嗯”了一声,“太子殿下最近食欲不佳,也甚少面见妃嫔,将军您与太子殿下是好友,一定知道殿下正在为什么烦心,是否可以告知一二,也好叫我家主子能小心行事,免得惹怒了殿下。”
后宫之中的嫔妃为了争宠,这么做是常有的事,有的时候不求能得到宠爱,至少也不要被厌恶,喜欢的时候可以贴上去,烦躁的时候却一定要记得分寸,尽量不要去招惹人烦。
卓郁不觉得曼枝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也很愿意帮萧婵一把,于是说道:“太子殿下最近心情不好,朝政繁多,让你家主子注意,不要凑上去。”
曼枝点了点头,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可是前几天殿下还好好的,萧主子送过去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这几天却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烦躁呢?”
卓郁依然是面无表情,盯着曼枝看了几眼,见她噘着嘴好似在冥思苦想慕容琛为什么突然一下变成这样的原因,淡淡道:“你小心就是了,至于原因,你无需知道。”
说完,他转身便走。
曼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风霜间,不由得纳闷,这少年将军如此警惕,嘴巴这么紧,什么也撬不出来!
就如同卓郁也觉得曼枝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对她并无什么怀疑的心一样,曼枝也小瞧了卓郁。
她回到瑶光殿,见萧婵正在绣花,洁白的帕子上绣了一朵梅花,梅花还没有上颜色,但已经可见栩栩如生。
曼枝将遇到的事情都跟萧婵说了一遍,萧婵不甚在意。
第二天一早曼枝就出了瑶光殿,四处走了走,在御前侍奉的人知道的事儿最多,但真正敢往外传的人却不多,曼枝废了半天劲才打听出来消息,立马赶回去告诉了萧婵。
“是西疆太守被人杀死了!”曼枝一边哈着手烤火,一边说道。
瑶光殿的碳质量特别差,萧婵闻不了这呛人的味道,烤了一会儿就要躲到内殿去,偶尔又要出来继续烤火,如此循环反复,她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谁杀死的?查出来了吗?”萧婵问道。
曼枝表情有些沉重,说话也不复往日那样没头没尾,毫无逻辑,“昨日刚死的,护送的人是卓将军的父亲的副将李霆将军,李将军失职,被关起来了,说的一些证词都指向了太子殿下。”
所以昨日在书房开会的人,大约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正在商量解决之策。
萧婵的心沉了沉,她几乎能猜到,是慕容言做的。
“那现在呢?皇上派谁去查?”萧婵问道。
“西疆太守是在青州的一个小县城兹县被杀的,自然是由青州太守配合兹县县官来调查。”
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位兹县县官一定无比重视,更何况这又是涉及皇室的重要任务。
“皇上已经钦点太傅大人为钦差前往兹县,让太傅大人全程协助兹县县官,如果有任何包庇纵容的地方,就要重重惩罚。”
萧婵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兹县县官是谁?”
曼枝摇摇头,这可难住她了,她跟萧婵一样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能知道远在百里以外的兹县县官是谁?
萧婵也不甚在意,她只想知道这人是否与慕容琛关系好,这样慕容琛肯定是可以逃过一劫的,只希望他们做的不要太过明显。
她照例去给太后请安,因为要装作自己在病中的样子,没有化妆,只是多擦了一些****,显得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
太后见了她的模样,也已经听过刘太医的汇报了,对这个才十多岁的姑娘不由得心生怜惜,回想自己当年入宫的时候,也和她一样天真,以为自己置身事外就能避灾免祸,实际上只要入了这后宫,就算她不去招惹人,也有人会来招惹她。
“你现在愈发憔悴了,才十多岁的人儿,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刘太医开的药,都吃了吗?”太后体贴关切地问道。
萧婵点点头,“都喝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病怏怏的样子,弄污了您的寿康宫。”
太后横她一眼,佯装生气,“哀家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哀家巴不得你来坐坐。”
萧婵也只是说着好玩,于是笑着道:“那我就借太后的这块宝地,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好了,有太后的庇佑,我的病一定会好得很快。”
太后很开心,拉着萧婵说了会儿话,萧婵越来越把太后当成她自己的亲祖母看待。
太后慈眉善目的,有时年纪大了也会耍小孩子脾气,愣是不肯吃药,看着那浓浓的黑乎乎的药汁,本来以为太后喝了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可太后叹了口气,一直摇头,“从年轻的时候,哀家就落下这病根了,就是因为如此,年迈的时候,才日日药不离口。”
萧婵端着药,坐在太后身前,想喂她喝几口。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哀家不愿意尝这些药,有时想安安心心过完下辈子就足够了,反正喝了药也不见得好,可是为了皇上,为了慕容皇族,哀家必须得撑下去,必须得留着一把老骨头。”
萧婵用汤匙一直舀着黑色的药汁,静静地听着太后说这些话。
以往太后总是很喜欢听她讲故事,萧婵有大把大把的故事可以讲给她听,有的时候明明是现代的故事,她稍稍一改,就成了古代的,太后听得不亦乐乎,每隔几天就唠叨着要叫她过去说话。
可是现在太后却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事情,萧婵便一言不发,等着太后继续说下去。
“在宫里待得久了,哀家从未和谁说过真心话,那些太妃太嫔们,自打皇上登基开始,就一直守在自己的宫里,不怎么出来,久而久之,感情也就日渐冷淡了,”说着,怀着一些感激的情绪看着萧婵,“只有你这孩子,时常也肯来陪陪哀家。”
萧婵勾唇,轻声道:“太后虔心礼佛,其他娘娘们不敢来打扰太后,反倒是嫔妾,跑得多了,怕惹太后心烦。”
太后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哀家不烦你,哀家欢迎你来。”
萧婵递了药过去,笑意更浓,“那以后就由嫔妾来侍奉太后喝药吧!”
太后虽然看着药汁就头晕,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喝了下去,喝一口就皱一下眉,费了半天劲才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