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卿一生气,我真的害怕了。
我涉世未深,根本不知道那中年人什么来路,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这么稀里糊涂来替他向秦仲卿求情,这做法确实不太妥当。
“你要愿意送死,谁也拦不住,别拉上我就行。”秦仲卿好像懒得再跟我废话,直接扔给我这句话之后,扭头就回了隔壁房间,留给我个冷冰冰的背影,然后砰的一下关上了屋门。
我又碰了一鼻子灰。
说实话,秦仲卿挺不招人喜欢的,性子冷,话少还毒舌,我都怀疑他根本没什么朋友,要不谁能忍受他这臭脾气?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中年人找的女人不是山洞里的女尸,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损失的不过是中年人给我的一笔钱而已,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丢了自己的小命。
中年人还在加工厂门口巴巴等着,一见我出来,立刻就迎了上来,急急问,“大师,怎么样了?九哥怎么说的?”
“要是我哥答应帮忙,我能这么丧着一张脸?”我苦笑,抱歉说,“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的忙了,刚才我把我哥叫出来,他骂了我一句就回去了,其他什么都没说。”
中年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就安慰我,“没事没事,我也想到了,九哥要是那么好说话,那就不是九哥了。那这样,我们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再想到别的办法,回头再来找大师。”
中年人跟我告了别,钻进了那辆黑色轿车内,扬长而去了。
我心说你都想到办法了,还来找我干什么,但这中年人对我还算不错,我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转身就回了加工厂。
其实,我本来不想回加工厂的,但我有一大堆问题要问秦仲卿,只能厚着脸皮回去。
秦仲卿一直在隔壁屋待了很久,一直到晚上才从隔壁屋走了出来。
“哥,我做了点饭,你饿了吧,快点过来吃。”一看到秦仲卿出来,我就赶紧招呼,把忙碌了大半天煮的面条给他盛了一碗,讨好端到他面前,“你尝尝怎么样。”
秦仲卿看都没看我端过去的面条,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去办点事,你在这里待着,哪儿都别去!”
他要出去?
“哥,你去干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一听秦仲卿要出去,立刻将碗放下,兴奋问他。
“不行!”秦仲卿就两个字,不容置疑。
他面色一冷,天生就有一种威严感,吓的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敢再说跟着去。
秦仲卿很快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加工厂。
春花的尸体还在加工厂,我跟她在一个屋待的瘆的慌,就出来溜达,先去试了试隔壁屋的门,想看看秦仲卿会不会忘记了锁门,我也好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没想到我一推,门关的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我更好奇了,这隔壁屋到底有什么东西,他为什么看的这么紧?
溜达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有个人在外面探头探脑,我心里一惊,叫了一声,“谁在外面?”
“鹏飞,是我!”外面那人很快就回答了我。
我愣了愣,外面那人,居然是春花她爸!
知道外面那人是春花她爸之后,我快步走了过去,就见春花她爸正站在加工厂门口往加工厂里望,我以为他是来看春花的,就让了让,说加工厂现在就我一个人,他要是想看春花,可以进去看。
“不,我是来找你的。”春花她爸忙上缩回了脑袋,摇了摇头,直勾勾盯着我。
找我?
我愣了愣,好奇问,“叔,你找我有事?”
春花出事之后,春花她爸看我的眼神一直不太对,阴阴的,冷冷的,好像跟我有仇似的,今天忽然来找我,这让我很意外。
“鹏飞,你帮我算一卦吧。”春花她爸还是直勾勾盯着我看,好像跟没见过我似的。
他的眼神跟之前不太一样,说不上是冷还是别的,就是很奇怪那种感觉。
“算一卦?”我更意外了,但想了想,春花家现在等于发生了巨大变故,她爸想算一卦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想明白这点之后,我很快就说,“叔,你想算那方面的?”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春花她爸想算什么,但又不能直说,只能问他。
春花她爸想了想,然后看向我说,“你帮我算算,我会不会死。”
什么?
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叔,好好的,你咋想到算这个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人得往前看……”
安慰了一半,我觉得挺扯淡的,我又没有经过生离死别,根本体会不到春花她爸心里有多痛苦,而且爷爷不过是离开我几天,我就感觉天崩地裂的,还哭了好长时间呢,别说春花已经死了,她爸心里肯定难受死了。
“鹏飞,你帮我算算吧,算叔求你了。”春花她爸打断了我的话,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带了哭腔。
我叹了口气,就让春花她爸往院子里站了站,接着院子里的灯光,我开始替春花她爸看相。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直接吓了我一跳。
春花她爸面色发黑,印堂更是黑的厉害,而且中正皱纹出现了断文和破损,是横祸之相。而且春花她爸眼神游离,一点神采都没有,整个人浑身都罩着一种灰暗的气息。
大祸之兆!
“叔,你,你最近是不是碰到啥事了?”我心里大惊,但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急急问,“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跟我说说,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命运,命不可改,但运可以改。
只是,春花她爸这大祸之运,改起来会相当困难,靠我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肯定不行,但春花算是因我而死,我本来就够内疚了,所以想着不管什么办法,总要帮一帮春花她爸才是。
“烂了,都烂了……”春花她爸好像压根就没听我说什么,喃喃嘀咕了几句,开始伸手抓后背。他面对着我,手伸到后背去抓,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因为抓不到后背,一张脸扭曲的不像样。
“叔,哪儿烂了?”我看着春花她爸一脸扭曲的模样,也被吓坏了,紧张看着他问,“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春花她爸应该是痛苦到了极点,转过身子,撩开后背让我看。
我一看,吓的死死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惊叫出来:春花她爸后背上长了满满一后背指肚大的红疙瘩,密密麻麻的,有些已经被他给抓破了,流出了血脓,看上去触目惊心!
“叔,你这得赶紧去让帽子爷给你看看,他自制的那种膏药很管用,我小时候生了几次疮,都是帽子爷制的膏药治好的。”我强忍着惊恐将春花她爸的衣服放了下来,赶紧给他建议。
“恩,我这就去。”春花她爸应该是痛苦到了极点,我这么一说,他立刻就点了点头,快速朝村里走去,应该是去找帽子爷了。
走了几步之后,春花她爸忽然转过了身子,扭头问我,“鹏飞,你爷爷有没有回来找过你?”
我愣了愣,不明白春花她爸为什么忽然扯到了我爷爷身上。
“没有。”我不知道春花她爸的用意,很快就否认了,“叔,怎么了?”
春花她爸看我的目光更深沉了些,幽幽开口,“没事,没回来就好。”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春花她爸终于走了。
春花她爸走后,我一直觉得焦躁不安,隐隐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加工厂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低低的哭声,好像有一群人跟加工厂门外经过似的。
我听的好奇,就赶紧奔到加工厂大门口去看。
就见春花她妈披着一身孝衣,拄着招魂幡在地上哭,她身后跟着春花家的几个本家,都在压纸钱,走几步压一沓,走几步压一沓,他们身后已经长长的一溜了,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这是压买路钱,也是规矩,一般是人死了之后,出殡前一天压。
也就是说,家里有人死了,才会这么做。
春花她妈一身孝衣,难不成春花她爷爷死了?
可我又看了几眼就发现了不对,要是春花她爷爷死了,春花她爸就该是孝子,这身孝衣应该是春花她爸穿才对,怎么会是春花她妈穿着走?
我看的实在好奇,等春花她妈又站起来往前走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到他们的队伍后面,拉住春花她一个堂哥问,“哥,家里谁不在了,怎么出来压买路钱来了?”
“我叔不在了。”春花她堂哥叹了一口气,低低说了一句,又说,“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要不撵不上他们了。咱村里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大晚上出来我就觉得瘆得慌!”
我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春花她堂哥的叔叔,就是春花她爸!
也就是说,春花她爸死了!
这怎么可能?八点多的时候,春花她爸还过来让我给他算命,现在不过才十点多,春花她爸就死了?
他后背上的疙瘩,在这么短时间就要了他的命?
这怎么可能!
我愣了一下,又追了上去,急急问春花她堂哥,“哥,叔什么时候不在的?因为什么?”
“今天中午吧……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人就没了。”春花她堂哥紧张看了一眼四周,又急急对我说,“不说了,反正挺邪门儿的,我婶子也遮遮掩掩的不肯多说。走了啊,再不走真赶不上了,离我家坟地还很远呢!”
说完之后,春花她堂哥急匆匆撵上他们家的队伍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春花她爸大概是晚上八点来找的我,虽然精神不好,可还活蹦乱跳的。
可春花她堂哥跟我说,春花她爸是中午死的?
春花她堂哥比我们大四五岁,早就成家了,做事挺沉稳的,这种事情,他没有必要骗我。
也就是说,春花她爸真的是死了之后来找我算命的!
站在原地,目送春花他们一家人离开,我只觉得一阵寒意渐渐裹住了我,我全身都在抖。
爷爷三不算之中第三不算,不算死命之局!
而我,刚给一个死人算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