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夫人本来是等着看好戏的,不想却听到这么个结论,顿时惊呆了。
千青早已爬起来跑到天印身边,他受的那掌已经震断手臂筋脉,右臂无力地耷拉着,嘴角还在不断涌出血来。以前的他威震武林,何尝有过这种时候,千青不禁湿了眼眶,小心翼翼地去扶他:“师叔,您怎么样?”
天印闭了闭眼,想说话,却又吐出口血来,竟有些泛黑。
锦华总算回神,连忙叫人好生将天印移去房内,又派人去请谷羽术。
千青忙不迭要跟上,忽听身后的尹听风道:“原来不是他觊觎你,而是郎有情妾有意么?”
她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是失了忆,不知道有没有订过亲,但我自问无名小卒一个,就算订亲也绝对高攀不上阁主您才是!”
“所以你这是不愿跟我走了?”
“当然!”
“好吧,”尹听风叹了口气:“那我留下来。”
千青咬了咬牙,转身就走:“随便你!”
天印房外围了一圈人,目送谷羽术进去后,众人就一直等到现在。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连尹听风也大咧咧地站在人群之列,实在叫千青无言以对。
锦华直到这会儿才得空问话,拉了一下千青的袖口:“怎么回事?你师叔怎么忽然没有内力了?”
“呃……”千青额头渗出汗来,实话实说的话,身为师叔的老相好,不知道她会不会一掌拍死自己啊?
好在此时谷羽术拉开门走了出来,让她钻了个空子。
锦华最先问话:“情况如何?”
谷羽术道:“右臂筋脉尽断,但好在未波及五内,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应该会没事。”
尹听风闻言不禁诧异:“我敬重他高手之名,下手已用了全力,居然只伤了一只右臂?”
他也是就事论事,但千青听了就有些不快:“怎么,你好像还很失望啊?”
“呃,青青,你别这么厚此薄彼,我会伤心的。”
千青哼了一声,径自推门进看天印去了。
谷羽术见他们言语亲昵,不禁奇怪,便悄悄向锦华夫人请教。锦华先让仆从带尹听风去厅内休息,这才有机会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听风阁主居然说千青是他的未婚妻?”谷羽术怔愕不已,心中思绪浮浮沉沉。
天印吃了药昏睡了大半日,醒来时已是半夜。室内寂静,唯有一盏烛火明明灭灭,千青趴在床头兀自睡着。
他坐起身来,右臂一阵酸麻,忙用左手扶住。尹听风那一掌来势不算霸道,后劲却足,他本以为自己强接后至少要大半月动不了,没想到情形倒还算好。
千青睡得浅,听到响动立即惊醒,见他已经醒来,又惊又喜:“师叔,您没事了吧?”
天印神情怅惘:“你居然没走?我以为尹听风已经把你带走了。”他想伸手去碰碰她,抬起手臂却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千青连忙双手托住那只胳膊放好。
“我没走,师叔受了伤,我怎么能走。”
天印敛眉叹息:“师叔对不起你,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千青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说,心中酸楚,忍不住哽咽起来:“师叔千万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害您失了内力,您也不会遇到这么多事情,若是今日您出了什么事,我……我也不想活了。”
天印一愣,定定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千青仰起满面泪水的脸:“啊?”
“你说若我出了事,你也不想活了,是担心师祖责罚,还是有别的缘由?”
深夜阑珊,烛火轻跃,他目光灼灼,带着几丝期许,然而很快又迅速敛去,回归平淡:“罢了,当我没问,如今我这幅模样,连留下你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何其他?”
千青越发愧疚,忽然扑上去搂住了他:“为了你,只是为了你。”
天印眉头舒展开来,抬起左臂揽住她,吻了吻她的额角:“我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千青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已经造就某个不可逆转的结果,但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因为她刚抬头就被天印吻住了。在思绪被淹没前,她忽然心安下来。
就这样吧……
尹听风真的留了下来。他将随从遣回,只留了一个名唤楚泓的随身伺候。实际上正是楚泓那日在街头看到千青,才让他顺着找了过来。
天气燥热,离了冰块,尹大阁主浑身不自在,手里的折扇扇得就没停过。二人在千青门前站定,尹听风摆了摆手:“你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就好。”
楚泓干咳一声,好言提醒:“公子,这里是女子闺房,您就这么进去?”
尹听风想了想:“也对啊,那我还是叫她出来吧。”
可惜站在门口叫了好几声“青青”,连声回应都没有,就别提人出来了。他摊摊手:“看吧,还是我进去好了。”
“……”
千青正在盘膝在床头打坐练内功,听到响动眼睛都没睁一下。尹听风进了门,轻摇折扇,步履款款,整一个富贵公子。
“哟,青青,原来你在练功啊,早知道我就不打扰了。”
“你现在滚出去也来得及。”千青照旧眼睛不睁一下。
尹听风捂了捂胸口,自顾在桌边坐了下来:“真伤心,好歹我也是你未婚夫。”
千青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真气岔走,忙凝神屏息,不敢再分神。
也多亏她没有睁眼,否则看到此时的尹听风托腮看她的表情,之前什么神仙的印象也都幻灭成沫沫了。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千青才吐纳收势,睁开眼却见尹听风正紧紧盯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练的什么内功?”
千青翻了个白眼:“与你何干,你刚才看了半天,是想偷学我天殊绝学吗?”
“天殊绝学?”尹听风冷笑了一声。
千青冷下脸来:“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天殊派?”
尹听风用一下扇子敲了一下唇,示意自己说错话了,站起身来,脸上又堆起了笑容:“不说这个,青青,你还没考虑好吗?跟我走吧。”
千青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下床朝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尹听风急忙拦住她。
“与你何干?”
“你又来了,我是你未婚夫啊,怎么跟我无关了?”
千青捏了捏拳,实在是对着他那张漂亮脸蛋儿下不了手,越过他继续朝门口走。
“等等,你是为了天印才拒绝我的吗?”
千青的眼皮跳了一下。
尹听风快步走到她面前,一脸费解:“天印有我好看吗?比我年轻吗?比我有钱吗?”
千青看了看他的脸,默默摇了一下头。
尹大阁主怒了:“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千青咧嘴笑了,表情足以噎死人:“与你何干?”
“……”
千青飘出门后,尹听风立即把楚泓叫了进来:“阿泓,你不会是诓我吧?”
“什么?”
“你不是说,公子我只要摆出外表家底就能对女人手到擒来了吗?”
“……是这样没错啊,这也是别的女人教属下的呀。”
“哪个女人教的?”
“好多啊,有翠红啊,莲莲啊,嫣嫣啊,画眉啊……”
“等一下,这些名字怎么听着这么有特征?”
“嗯!都是江南名妓啊。”
尹听风默默斜眼,手中折扇“啪”地敲上他的脑门:“罚你三天不许吃饭啊混蛋!”
可怜的楚泓捂着脑袋奔出门去了,尹大阁主自顾玩着扇子沉思。天印果然是只老狐狸,早就把这丫头吃得死死的了。可怜他洁身自好,又自恃甚高,何曾哄过女人,要想将千青哄走,还真是难啊……
天印恢复的很迅速,这实在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他倚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血线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体内的浮躁似乎也在那日随着鲜血一并流出体外了。仔细回想一下,似乎从内力消失后就有了这道血线,现在没了,是不是意味着……
天印连忙盘膝运功,不过片刻便感觉到丹田丰盈,精力充沛。
欣喜简直要直冲脑顶,他活动了一下右手臂,心中暗自揣测,莫非尹听风那一掌就是解开压制的关键?
有人在外敲了敲门,天印收势做好,千青已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脸盆:“师叔,您好些没?”
“好多了。”天印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千青忽然想起之前跟他说的话,大感丢人,恨不能举起盆来遮脸:“师、师叔,我给您梳洗一下吧。”
天印正好觉得闷热难受,欣然应下。千青扶他坐到桌边,浸湿手巾给他擦汗,正对上他的眼睛,又尴尬地挪到了他身后。
天印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么害羞做什么?还没擦身子呢。”
“……”所以还要给他擦身子吗?!千青忽然很想跑了。
天印并没有给她机会,他转过身去,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的唇贴在她的颈边,一路吻上耳垂,声音沉如醇酿:“青青,今晚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