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邢蔚办公室出来到晚上下班,田思思都有点心神恍惚,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邢蔚冷漠地对待她,她觉得很自在,很自然,很无所谓。
可邢蔚给她点暧昧的信号,她反而感觉头都晕了。
这叫怎么回事?
她感觉这已经不再是上一个田思思的记忆遗留了。
她感觉自己也算是坚强如小强的存在。
都从悬崖上摔下去死了一回的人了,还会因为男人一个眼神就想入非非,这已经不是坚强,而是傻吧......
而且,邢蔚也真的有够混蛋的,什么叫公私都有?
他这是打算以权谋私?
或者是他真的误会了,觉得自己还想对他死缠烂打,所以要来了彻底的了结?
貌似她已经和他把话说的挺清楚了吧。
真是要了命了。
她一下午都在戳电脑键盘,戳得徐浩然抬头看了她至少十次,最后忍不住拿白眼翻她,“不就是个简单的情况汇报吗?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啊,我都让你照着我的抄了,你抄都抄不会?”
田思思懒得理睬他。
不过好歹冷静了下来,她又狠狠地戳了一下键盘,快速的做了一个决定。
她不会再谈恋爱了。
至少现在不会......
不管邢蔚要干什么,她自己要拿定主意才好。
刚平静了一分钟,徐浩然这个已经被她打击的不计前嫌的人又扔过来一块好丽友,“思思,西湖路开了一家铁板自助餐一起去吃吗?”
她闷闷地,“不去。”
徐浩然从卡座那边滑过来,奇怪的看着她,“你干嘛不去?”
田思思顿时炸了,想骂人。可当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想去,需要理由吗?”
徐浩然侧目,看了看同样不明所以的莫克,“不过失恋而已,你都失恋小一年了,还想不开啊。”他和莫克商量了才决定请田思思出去吃饭,好好开导她不要吊死在邢队那棵树上的,这丫头不知好歹啊。
田思思怒将好丽友扔回去,冷笑,“你觉得你是男人就可以随便吃这种垃圾食品了吗?还是韩国食品,你不是要抵制萨德什么的吗?”
徐浩然被气怒了,把好丽友扔回给莫克,果断滑回去不要理睬她了。
邢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田思思沉着一张小脸,闷闷地坐在电脑跟前,他绕道她的前头,她看了他一眼,竟然凶狠地看了一眼她混的那个小小******中的俩个小伙子,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并肩出了办公室。
莫克和徐浩然都呆了。
连邢蔚都能察觉他们俩个的目光跟着他和田思思一起转出了办公室的走廊,他笑着对田思思道,“你很坦然啊。”
田思思仰着下巴横横地看着他,“不是您带我去公务吗?”
邢蔚失笑,“好,我们先去公务。”
车子拐了个弯,迅速的拐向了长海医院。
田思思扬了扬眉毛,“你还要询问洛然?”
邢蔚点点头,“你要再做一份询问记录了。”
田思思磨了磨牙,邢蔚带上墨镜,笑容清浅却愉快,“我们先公事公办......”
田思思瞬间感觉前身留下的记忆并不靠谱,邢蔚哪里是深沉清冷的沉默美男子了?他撩妹的时候,实在是太会玩暧昧了好吗?
作为一个耿直的妹子,不说前身那个田思思,就是现在的自己,也很吃不消的好不好?
洛然的病房在医院西南角的一栋独立建筑里,这里是特殊病房,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商务病房,病房里除了一张自动护理病床和墙壁上七八个管道开关之外,布置得和酒店的商务套房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田思思很讨厌这种风格的房间,因为会让她想起在戒毒中心的岁月。
她和邢蔚走到20B洛然的病房跟前的时候,洛然的一个保镖拦住了他们,“警察先生,不是询问过了吗?洛先生需要休息。”
邢蔚只是把证件又晃了一下,“有一些细节,还需要和洛先生确认一下。”他态度很温和,但是温和的很坚决,那个保镖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还是让他进了病房。
田思思跟在后头,就又一次和洛然打了个照面。
比两天之前,又好了不少。
她就知道,以洛家人的冷情,方晴死了,他才不至于要死要活的呢。
果不其然,这还在医院里,香烟和红酒就都摆上了。真心怀疑,他那条腿是真的断了吗?
邢蔚本来就是那种特别不像警察的刑警,带着漂亮的小警花田思思坐下,倒像个来探病的老朋友。
不过他很坦然就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了,“洛先生,打扰你休养了,不过有些细节,还是要再和你核对一下的......”
洛然的笑容就有些僵硬,“我车祸的时候,头撞气囊,有些脑震荡,说实在话,那天晚上的有些事情,真的是记不大清楚了。”
邢蔚摆摆手,“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说着摆了摆田思思的那份询问笔录,“就是上次笔录里的有些细节问题,要和洛先生再核实一下。”
洛然就有些烦躁,“我死了老婆的事情,让我一遍一遍想,我能不难受吗?不是说犯罪嫌疑人都找到了吗?你们抓住他去问还好一点,我不就是不够男人吗?难道我没有替我老婆挡枪子我就要去坐牢?那抓我去算了,靠......”
这个表现,上次胡汉民询问的时候可没有,田思思很是讶然,上次询问的时候,洛然半死不活的,不过感觉思路还是清楚的,态度还是配合的,而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就方晴死去悲伤以外的情绪。
难道脑震荡还会引发精神疾病?还是迟发性精神疾病?
洛然突然抓起床头柜上的红酒瓶子,一下子给自己倒了大半杯的红酒,一口气灌了下去,猛的都撒在了医院的浅蓝色被单上,然后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头疼,我两天一夜根本都没睡觉了,我现在根本就不怎么能想事情......”说着说着,眼泪都要飙下来了。
田思思去看邢蔚,却看邢蔚根本不为所动,就这么淡然的看着洛然发飙,人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的,“我们当然知道洛先生您现在不好过,不过为了抓到杀害您妻子的凶手,有些问题,还是需要您配合一下的。有些细节,不弄清楚,真的不好结案的。”
洛然还是不配合,只是大声哭了起来。
田思思感觉好尴尬,看着洛然那么大个子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跟只鸵鸟一样缩紧了医院的棉被里瑟瑟发抖,哭得不能自已,真的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其实前世她和洛然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他们可以一起酗酒,然后抱头痛哭,可是江思慧清醒过来之后总会觉得洛然很废物,不乐意跟他在一起混。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关孟河走了进来,衣冠楚楚,文质彬彬,让人一见就有种稳重淡定的感觉。
他一进门,连洛然的哭声都小了一些。
他一来,询问也就能顺利进行了。
洛然赌气一样,想要一口气再将那一晚的事情经过说一遍,可邢蔚却是个细节帝,更关心很多在田思思看起来并不重要的细节问题。
比如说......
“......你们被拦下来的时候,劫匪接近你们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劫匪是从车子的哪边靠近你们的?”
“当时是你摇下的车窗,打开的车门锁吗?”
“你们把钱包,手表和珠宝是通过窗户递给劫匪的吗?”
“你妻子和劫匪搏斗的时候有没有解开安全带?”
“你妻子有没有和劫匪有身体接触?”
“劫匪开了几枪?”
“劫匪在车祸后是自己爬出的后座吗?”
“来接应的那个劫匪有没有检查你的伤势?”
“......”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原本蒙圈的田思思都一下子清醒了。而洛然的回答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停顿,“我不知道了,我晕了,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扶着另外一个爬上公路跑了。”
然后又加了一句,“应该是那个一直开着黑色捷达跟着我们的同伙。”
邢蔚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关孟河,“哦,那时候你是自己爬出的驾驶室?”
洛然又微微犹豫了一下,“是,我自己爬出来的。然后就看见了他们俩个逃离。”
邢蔚收起了手机,笑笑,“谢谢你,洛先生,不耽搁你休养了。”
又看了一眼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蒙圈,又有些若有所思地田思思,“思思,我们走了。”
田思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壁花转化回精明干练的小警花,屁颠屁颠的跟着邢蔚走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离开,洛然感觉自己的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而关孟河也不禁摸了摸额头,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长长出了一口气。
洛然漠然地躺下,关孟河看了他一眼,“二公子,你不用担心,怎么都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的。”
洛然嘲讽地冷笑,“是啊,我酗酒,脑震荡,失忆或者记忆模糊很正常。”
关孟河没说什么,拿起手包走到了门外,看见洛然的保镖,“尽快把二公子接回家去,以后公安局再来人,要赶紧告诉我。”
掏出手机来,一连打了几个电话。
而此时,田思思正跟在邢蔚的后头,有些仰慕又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的侧脸,“你问的这些问题好细啊。”
邢蔚笑着开车,不说话。
可田思思觉得信息量略大,有点接受不能,“劫匪从哪边靠近车子有什么关系吗?”
邢蔚笑而不答,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问,“吃牛扒吧?”
车子已经拐上了滨海路。
滨海路上有很多仿古建筑。
就建在一道仿古城墙下头。
田思思就奇怪了,S市作为一个建城比共和国年龄还短的城市,为什么要追求仿古风格的建筑。前身不就是一个古代的卫所加俩个小渔村,莫名奇妙修一堵城墙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头一次约会。
不,到目前为止还是工作餐的地方居然还在城墙上。
在城墙顶上修的一个提供餐点的茶餐厅里,他们坐在一个中式风格非常浓郁的小小卡座里,看着城墙下头护城河边上的一溜红灯笼,喝着浓香的普洱,翻着全是英文的菜单。
略微感觉风格有点不搭配。
而邢蔚还告诉她,“这家的牛排还不错。”
田思思点了份五成熟的西冷,邢蔚点了和她一样的,还要了一瓶酒。并向她推荐了芝士柠檬派做甜点,显然是这里的熟客。
这个情景气氛的转化,显然是公事谈完了要准备谈私事的节奏。
可邢蔚却把她那份询问笔录递给她,“回去把内容补充一下吧。”
真的好杀风景。
或者是她真的会错意了。
领导是想喂她吃一顿好的,然后让她以后不要纠缠他了?
那之前干嘛玩那些暧昧?
她发现邢蔚注目她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吗?
那次在森林里被他扭断一条胳膊真的对他影响有那么大?
说到底,她对邢蔚并没有什么信心。
还有那天吃宵夜时候深夜等在他家门口的那个女人。
邢蔚长得就是一张招惹女人的脸,横向比较起来,仅是看脸,他比洛毅要要命的多了。
她把询问记录推开,“我今天不想加班。”
态度很倔强,也不再把邢蔚当领导了。
邢蔚就笑着看她,也不说话。他长得漂亮,笑起来还更有味道,你不会觉得他桃花乱散,风流轻浮,可却会觉得心痒难搔,神魂颠倒。
说起来,邢蔚应该属于那种治愈系的男神。因为英俊,因为温雅,因为不经意的狂放冷傲和潇洒的风度以及那种莫名的神秘感,可以满足一个受伤的女人各种的爱情幻想。
他不理睬她的时候,田思思觉得自己的头脑是清醒的。
可他这样笑着看她,瞳仁里映着她的影子,似乎是不经意,却又那么全神贯注......
她忍不住动了动嘴角,希望也能还他一个同样自信又风华绝代的笑容。
只可惜.....
难度有点高......
她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笑出来,“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邢蔚看着她,“你是要我亲口承认之前有眼无珠?”
不敢相信的预感让田思思暗自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因为你扭脱臼了我的胳膊你觉得良心不安?”
邢蔚摇头,“我没那么容易对女孩子负责的。”
田思思咬牙,“我不需要你为我负责。”
邢蔚突然伸手拂开她脸上的一丝碎发,“那可怎么好?”
田思思都听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去问昨天晚上在你家门口等的那位女士。”
邢蔚微微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我是那种和前女友纠缠不清还有脸来请你吃饭的人?”
田思思“......”猛然退后,靠到了沙发椅背上,“不好。”
邢蔚收回手,“不好?”
田思思扬手叫服务员,“咖啡,黑咖啡。”吃牛排喝普洱感觉真的很怪。就好像今天这事一样,偏离了她的人生轨道。
她看向邢蔚,“其实是我看走了眼了。”莫名的,她心跳的很快,不知道是处于惊惶不安,还是出于对已经逝去的那个田思思的“义气”,她坚定的回答邢蔚,“你太会追女孩子了,我不喜欢。”
邢蔚也靠回沙发上,“还是因为昨天杨歆的电话?那是我前女友。”
田思思完全不想听前女友的故事,邢蔚本来也并不想说,其实男人都不喜欢谈论前女友,她打断邢蔚,“还有一个原因。”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曾经在摔下悬崖的时候撞了一个大洞,她当然知道这个洞其实是不存在的,可是那真的是她的过往,痛苦混沌,痛彻心扉,并没有因为那具躯体的消失而消失。她真诚而万分确定的回答邢蔚,“因为我现在除了想当一个好警察以外,并不想别的。其实你也知道,你是我领导,我们一个单位,不适合谈恋爱。”
邢蔚双手支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摔伤前眼里除了爱情没有别的田思思不会,摔伤后,娇矜泼辣,我行我素的田思思也不会,邢蔚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一个全新的田思思。
就在这个时候,他电话响了。
是莫克,莫克今晚在办公室值班。
他刚接到一个消息,就立刻给邢蔚打了电话。
“邢队,张炳坤找到了,在追捕的过程中出车祸死了。”
邢蔚心中的旖念,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