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桦脸色沉沉,再不复刚才那幅玩闹模样。
璟?却是继续 说道,“冯赵氏的夫君冯敖,都说是前年回京都述职时路遇盗匪不幸殒命。前年你恰巧被安王召回京都督察税收银钱之事……你怕是那个时候就查得孙瑶与枬表弟勾连在一起,而替孙瑶提供蛊虫的便是冯赵氏对吧?只是我却甚是奇怪,既然你已查明此事为冯赵氏所为,为什么不干脆也杀了冯赵氏,永绝后患呢?”
璟桦摸摸鼻子,思索了片刻,终于说道,“其实我那时只知道冯赵氏有所图谋,但所图为何,我也并不知晓。况蛊毒奇异诡谲,杀了她反不知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是以并没有对她动手。我虽知孙瑶的目标一直便是六叔,因此也曾提醒过六叔,却不知她们竟会对婶婶动手……”
“所以你当日去凉州,有一半原因是去寻求解药的?”
璟桦苦涩一笑,“是,婶婶当日身中蛊毒出手伤了六叔,六叔恼我留下了祸患,我去寻那冯赵氏,才知那冯赵氏去了赵家岭,我只好动身去赵家岭寻解药。岂料太子枬和孙王后竟在赵家岭布了那么大一盘棋。好在六叔和婶婶最后都平安无事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被下的梦蛊?”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冯赵氏死的时候,我隐约感觉自己心口处跳了跳,便直觉自己也中了招……后来听闻太子枬的梦蛊发作了,自己就突然神智不清了……”
璟?长叹一口气,“都说天家之人天生荣华富贵,谁又能知道这其中痛苦?你这一场赌注,委实太大了些……若不是枬表弟与你中的是一样的梦蛊,又以恰巧有人知道如何解这梦蛊,那你岂不是危险?”
“谁也无法料到,父王竟然是以那样的方式死于非命。我其实曾经怀疑过,我和太子枬身上的梦蛊,其实是孙王后在父王的授意下种的……若不是事发突然,谁又能料到这天家嫡亲的骨肉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他怅然一笑,拍了拍璟?的肩,“说起来,倒是你们这些旁支,虽是驻守边疆苦了些,但反而是最最逍遥最最安全的……而且又可以累军功封妻荫子,日子比我们可好多了!”
“别人争着要上战功挣军功,你倒好,这天上掉下的馅饼非说成是赶鸭子上架。都封了侯还不知足!怎的?若是老天再让你娶个合意的媳妇,你这家事国事事事顺当岂不都占全了?还说不是来炫耀的?”
“就是封了侯才苦恼啊!给我整个名声极差的妻族。虽说日后我倒也不指望着妻族能有什么作为,但起码不要让我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么!再说了,挣军功哪里挣不得?你这天高皇帝远的,日日坐看流沙风光,夜夜仰观大漠星空,无争斗无生死,岂不快哉?”
璟?哈哈一笑,“换你来过过这天天吃沙的的日子试试!不要说千里迢迢去迎亲了……当初我还不是一纸婚书,闭着眼就娶了个不认识的女人。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妻子长得什么样了……再说了,这益州到京都,再到君瑶城,那可是舟车劳顿要走上大半个月,你若真心不想娶这个媳妇,哪里不能动得手脚?非要如此矫情地跑到我这里来诉苦借住?你就别装了,快快收拾包袱滚蛋,早早地迎了你那未婚妻到京都城去拜堂成亲!炫什么耀!”
璟桦又躺回那柔软的床上,“算了,还是让我先睡一觉再跟你讲道理……”
“哪个不讲道理了?你说清楚,喂!喂!烤全羊不要了?”
他立刻坐起来,“有烤全羊就不和你讲道理了!没道理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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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璟桦伸了个懒腰钻出大帅营帐。
一旁值守的士兵瞪圆了双眼。不知道昨日突然到来的这个小爷是个什么角色,大帅从来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营帐,居然会让这小爷留宿在此?
璟桦打了个手势,就不知道那周青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爷,咱今儿是不是要去益州城了?”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周青一眼,“那个地方穷乡僻壤的,水都没有清澈的喝,更别提有好吃的了!去那益州城作甚?有没有吃的?给爷弄些早饭来!”
周青苦着脸引着他去用了早膳。
吃了早膳,璟桦还特意绕到后面停着的几十辆大马车看他带来的聘礼,大声嚷嚷,一定要看牢了,说不定还要原装带回去的。
那后勤队队长是个小黑个子,闻言立刻行了军礼拍着胸脯保证一根毛都不会少。
璟桦就给了他一拳,说爷爷的箱子里能有毛吗?
随后,璟桦就带着周青,两人在边城外面的沙漠地带从上午晃荡到了红霞满天。
第二日,两人照旧找了个高一些的沙丘。璟桦这次特意带了朱沙墨水,还让周青到远远的沙堆里踩沙玩,画了一幅“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水墨画。
第三日,他在一处戈壁处发现了一只红褐子,兴致勃勃地跟踪了它一日,找到了它藏在沙砾间的老巢……
第四日,他向士兵们打听清楚了这附近 最近的绿洲的位置,带了衣物去彻彻底底洗了一天的澡……
第五日……
周青心急如焚,眼看快到八月了,主子爷的正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尤其是那日爷说那些聘礼有可能还要原样运回京都,就一直处于焦灼的状态,如这白日里亮晃晃的太阳,把他天天翻来覆去地烤,他只觉得自己头上已经冒了青烟,烤焦了……
不成,得想个办法把爷引到益州城去才行!他已经打听过了,那益州城离此处不过五十余里,快马半日就能到!
终于在七月三十那日没有月亮的漆黑夜里,爷正站在土楼顶上面朝大漠黄沙“赏月”之时,他颤危危地向爷建议,明日八月初一益州城里有庙会,不仅那个著名的益州寺里有高僧会开堂讲经,城内从京都新来的一套戏班子也会在那最大的迎客楼唱第一堂戏。
璟桦听闻戏班子时,眼神顿时亮了亮。
周青一看有戏,连忙再接再励,将那戏班子一路自京都西下的业绩夸上了天。
正好璟?一脸惋惜地拿了两张请贴过来,随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叹道,“明日可惜要到岳丈家喝寿酒,否则倒是可以回家接了娘子去听听这堂戏!”
周青凑上前去瞧了瞧,“贵妃醉酒?”
一听这名字就香艳无比,周青脸上露出向往之色,求道,“爷,在这里几日下来,不是黄沙就是黄沙,人都快变成黄沙了……您难道不想坐在那酒楼内一面吃香的喝辣的,一面听着小曲儿看看美人?”
璟桦把帖子往桌上一拍,喝道,“什么美人!爷是那肤浅之人么?!”随后他又叹道,“算了,为了不浪费这两张请帖,爷就带你去开开眼界!顺便买一车京都的梨花白回来!在这军营里,不能喝酒不能猜拳,人生过得也忒无趣了些!”
周青这才差点就要给跪了!
翌日一早,璟桦照例用过早膳去后营瞧了瞧他那价值连城的“聘礼”,一直磨蹭到了巳时中才带着周青骑了快马,往益州城去了。
璟?向来不管他,早就自顾自奔益州城去喝寿酒了。
周青早向人打听好那迎客楼的位置,进了益州城后直奔迎客楼。
入城的时候正是下午的申时末。两人午膳都没有用,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申时并非酒楼的饭点。戏班子的《贵妃醉酒》是临到天黑才开唱的,但为了抢个好位子,迎客楼早就客满为患了。幸得璟桦两个随身带了那帖子,这才有了个二楼的单独小包间。
甫一坐下来,璟桦就深深吸了一口包间里的空气,长叹一声,“好香——”
周青立在他身后,也学他深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真的好香——”
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窗外飘香的来源。
之前引路上来的小二连忙说道,“二位客官好嗅觉,这香是楼下一棵金桂树,每到这八月啊,就飘得整条街都能闻到。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璟桦淡淡说道,“挑你们拿手的五六样小菜上来即可。再加两壶梨花白。”
小二应一声“得嘞”转身就要走。
周青又叫住他,“你们酒楼可能提供住宿?”
小二殷勤地答道,“后院自然是有上房的,而且整个院子都是金桂飘香,晚间住着甚是惬意。客官您要几间?”
“先要两间,明儿就走!”周青答道,顺手从袖兜里掏了两个布币扔给小二。
小二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璟桦扭头瞥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周青一眼,“这么久了,还要爷请你坐下?”
周青嘿嘿一笑,自觉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倒也不敢在他的对面,也不敢一屁股坐实了,只侧身坐了半个屁股,看他今日心情不错,赶紧开始尝试洗脑,“爷,要小的说,咱还是快快把益州的大事儿给办了,好早日回那君瑶城啊!您可还记得,您过了正月回到君瑶城,那堆积的政务可是您整整花了两个月没日没夜的才把它们处理完……这要是晚一天回去,不定得多出多少奏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