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孙瑶,一心要维护丈夫脸面,站出来说,“太后息怒。王上近日虽然得了美人不假,不过,这荒唐二字,恐怕是遭人陷害的。”
“陷害?这深宫大内,哪里有人能害得了他?!”太后仍是一脸怒气冲冲。
孙瑶不知太后为何语气如此之重,但想了想王佳琳的事情,却也解释不出口,又看了看璟沅和卓夕,更是尴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有这外人在场,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太后见他们不言语,又问,“那新纳的美人呢?叫她出来见哀家。”
璟汰刚要说两句,秦夫人已经迅速把紫枫带了出来。但见她发丝凌乱,脸覆尘土,身上衣裳也是皱巴巴的,手脚可见的肌肤处还有一些青紫色。不有真相的人,不知道会联想到什么地方去。
卓夕尖叫出来,“风,”她忍住没叫出全名,听在其他人耳里却是“枫”,她下一句没管住嘴,“你遭人绑架了?”
秦夫人接口道,“伍宜侍果真是好眼力。”
太后冷哼道,“汰儿,我怎么听说,这几日与你在寝殿耳鬓厮磨的,可不是这位紫枫姑娘。难道,还有哪个女子,竟然比这紫枫更倾国倾城?”
璟汰满脸通红,尴尬至极。自己的母亲已经几十年没有过问过这闺房密事了,如今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私事,叫他的脸往哪里搁。
他见秦夫人又要出声,连忙制止她,陪笑道,“母后,此事儿子正在详查,待查明真相后再回慈安宫向您禀明。”
太后就是为此事来的,又怎能轻易听他三言两语就回了宫,当即不答应,“紫枫姑娘,此事你最清楚。你来说。”
紫枫搓了搓手腕处被绑得青紫的地方,福了个身,慢慢道,“宫宴那晚,民女子被安排在那寝殿内时,不知怎么就糊里糊涂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捆成一团塞在床底下,口不能言。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有人将民女放了出去,并威胁道不许将此事告知王上,还要假装毫无异状与王上谈天用膳。待到夜间那人又故伎重施,将民女迷晕绑了放在床底下,日日如此。幸得今日王后娘娘撞破此事,小女子才得以解救。真是多谢王后娘娘。”那璟汰听了此言几欲吐血,这么说来,这几天与他夜夜纠缠的,居然是那个女人?
“你可知那将你迷晕之人是谁?”太后问。
她点点头,“是王大司马府中二小姐王佳琳。”
“她本是广安侯府已订婚的未来侯爷夫人,再两个月便要过府。为何要用如此下作手段勾引王上?你可知她为何这么做?”
紫枫道,“民女不知她为何勾引王上。但民女知道她为何将我迷晕。”
“为何?”
“她是为了报复民女。那日,在飞羽醉玉轩内,她看中了一些衣物首饰,想要强行带走。民女在一旁看了,便出言讽刺了几句,不曾想她竟然怀恨在心。”
孙瑶一听有关飞羽醉玉轩,连忙问道,“她堂堂大司马府千金,要买一些衣物首饰也不是很难,为何竟然想要强行带走?”
“那日之事,后来是卓夕掌柜出来解的围。民女听她二人对质,王家二小姐似是将飞羽醉玉轩看成是广安侯府的产业。她说,飞羽醉玉轩由侯府匠人打造、出资,掌柜卓夕姑娘又是侯府宜侍,而她自己又是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因此可随意取用这飞羽醉玉轩内的物品。”紫枫似在回忆当日的事,突又恍然道,“啊?”
如今这飞羽醉玉轩有一半收益都在孙瑶手里,她一听这王佳琳如此厚颜无耻,已有愠怒,见紫枫欲言又止,忍不住问,“你还想到了什么?”
紫枫伏了身道,“民女想到了王家二小姐勾引王上的由头。但请娘娘先恕民女和卓夕姑娘口舌之罪,民女才敢说。”
太后大怒,“这王佳琳与侯府已有婚约,竟然还肖想王上,简直不知廉耻!区区几件衣裳首饰也值得争抢,更是不知所谓!哀家恕你等无罪,快说,她为何要勾引王上?!”
紫枫起身回道,“那日,掌柜闻言向王家二小姐解释道,依此逻辑,这飞羽醉玉轩是由王后娘娘亲笔提写,营运资金一半是由佰安宫出资,各宫各府女官也均归佰安宫辖制,莫非……”她看了一眼卓夕,唇角一勾,“当日掌柜的反问,莫非姑娘也是未来的佰安宫女主人不成?”
卓夕闻言也下拜,“王后娘娘请恕罪。小女当日情急之下口误,实是因为王家二小姐看中的首饰衣裳价值达二十万币之巨,小女实在是心疼,又不知道如何向她阐明以钱易物的道理,这才……”
孙瑶脸色铁青,指甲都要掐断了,“若不是有心,你就算是再大的口误也无法让她铤而走险。”秦夫人笑道,“哟,没想到这个未来的侯爷夫人,野心倒是不小啊?!”
紫枫此时犹豫道,“不过这也只是民女的推测,事实究竟如何,还要请王家二小姐自己来解释清楚。”
孙瑶怒道,“此等下贱女子,有何好解释的?方才殿中情形,我等都看得一清二楚,难道还能冤枉了她不成?!何况若是审她,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会自陈想要勾引王上的?对了,吴太医来了没有?”
早悄悄立在一旁的吴太医站出来说,“臣在。回太后、王上、王后娘娘,臣方才前往寝殿,发现殿内弥漫着若无香的味道。”
“若无香?”孙瑶惊了一惊。
“此香似有若无,故名若无香,此香对男女皆有催情效果。如若份量加重,则可使人致幻。更为阴毒的是,女子如中此毒,便需要服下解药或是与人行房方可解毒。否则,便有可能血爆而亡。男人则不会有性命之忧。”
璟汰面色铁青,一旁的五河早跪在了地上。寝殿内被人做了如此手脚,他责无旁贷。
有个媵妾在秦夫人耳边悄悄说了两句,秦纤狐疑看了看紫枫,便问,“紫枫姑娘夜夜被绑在床底下,理应中了这若无香。可为何紫枫姑娘中了此香,却身体无碍?”
紫枫也面露惑色,“正是。民女也不知。”
璟汰顾不上羞耻,“吴太医,给她把把脉。”
吴太医应诺,说了声得罪了,便把手隔了袖子搭在紫枫腕上,脸色复杂,良久他才说,“回太后、回王上、王后娘娘,从脉象上看,紫枫姑娘此前中过若无香之毒,解毒后对此香便有了抵抗力,是以无事。只是……”
紫枫连忙打断他,“王后娘娘容禀,民女此前确曾中过若无香,不想此次因祸得福,保全了性命。”
秦夫人又哧哧笑道,“连若无香都每日准备好,这王家二小姐,真是用心良苦啊。只怕挑着今日揭破此事,也是她一手安排的呢。正好趁着太后娘娘、王后娘娘都在,能谋得一宫之主位也说不定呢。”
“真是岂有此理!一宫主位是她可以肖想的么?!来人,把那王佳琳先拖到五刑司!”在场众美人都打了个冷颤,那五刑司是什么地方,若能活着出来,不死也能脱层皮。
一直在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璟沅适时出来,“太后,王上,事已至此,王家二小姐已不堪再为侯府夫人。儿臣请旨,取消侯府与王家的婚约。”
此言一出,璟汰眯起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太后也有疑问,“沅儿,此事,莫不是与你有关?”
璟沅微微一笑,“母后,儿臣就是再不愿与王家结亲,也不至于使用如此下作手段,不仅毁其清白,更污了王兄的圣名。事已如此,儿臣以为,此事不宜张扬,应悄悄处置。”
太后叹一口气,“只怕,王大司马那里……”
璟沅脑中已经迅速在想如何暗中处置那个女人和王大司马的相关事宜。那五河急忙起身吩咐了外面的小太监。于是那王佳琳已经被迅速拖到五刑司。她却不知,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就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连个申辩的机会也没有。
璟汰脑袋乱糟糟,饶是他已贵为天子,以为再不用经受那种阴谋包围的气场,那刚刚培养起来的脆弱的安全感瞬间就被这个女人给破坏。而且自己居然是在若无香的作用下毫无察觉地与之行房,他更觉污秽与晦气,满腔怒火当着太后与王后一众人的面又无处可发,尴尬羞耻至极,正不知要说什么,见五河此时进来拜倒,“禀王上,滕莒国太子容求见。”
他心烦意乱之极,恨不得有点政事来让这一众女人全回后宫去,听闻此言大喜,“快宣。摆驾议事殿。”先摆脱这些女人再说。邻国太子来访,朝议国事,到议事殿肯定是没错的。
可是那五河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那太子容说,说……”
正欲回避的太后闻言也不禁问道,“说什么?”
在太后和王上炯炯的目光中,五河硬着头皮说,“他说此来不为国事,是为寻找他的太子妃来的。而且……”
“而且什么?”璟汰直觉这几件事发生在一起,实在太巧合了。
“而且他说,他的太子妃如今就在这昭德宫中。”
“岂有此理!”这一出声却是孙瑶了,“一派胡言。我勿凉后宫,如何能藏有他的太子妃?!”
其他人闻言,环视了一圈,又略一思索,还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脸色都不太好起来。
卓夕也一头雾水,很想先拉着风信回去清洗一番,不过看这阵势,哪容得她说话?
“既牵涉到后宫之事,那就请太子容进这偏殿吧。王后也在,这后宫之事便也由你一同处理。哀家乏了,先回宫了。”太后说完,便摆驾回慈安宫。走前看见风信脸色不睦,便说,“紫枫姑娘,你且先去梳洗一番。卓夕丫头,你们相熟,便陪陪她吧。改日再给哀家送些点心来。”
紫枫朝盈盈行了一拜,那柔弱的样子看得卓夕脸一抽一抽的。卓夕向太后致了谢后赶紧跑过去佯装扶起她,却把指甲都掐进了她的手臂里。死丫头,看你装到何时?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两人转进屏风后面从后面走了。
那太子容带一个随从进来,见一众妇人在场,不禁也愣了一下,行了个揖礼,“滕莒国太子殷容参见王上、王后娘娘。时值新年,本宫祝王上、王后四季如意、年年喜乐。”
璟汰沉声道,“平身。听闻你寻太子妃,竟然寻到了寡人宫中。可有此事?”
“本宫这元妃年幼贪玩,几日前在路上与本宫置气,一走了之。不想竟来到了此处惊扰圣驾,还请君上恕罪。本宫这就带她回滕莒,请君上差人将她唤出。”
璟汰道,“寡人对此一无所知。不知太子妃尊姓大名?”
“不敢,内人姓凤单名一个信字。”
璟汰疑惑地问王后众人,“王后,寡人这后宫有过一个叫凤信的女子?”
孙瑶摇摇头,“本宫从未听说。”
殷容道,“内人顽劣,已经怀孕一月有余。本宫实在是担心,万一有个闪失……”
孙瑶更是大吃一惊,“后宫若有女子有孕,那是决计隐瞒不了的。”
这时吴太医走出来,“禀王后,刚刚臣给紫枫姑娘诊脉的时候,发现她正是一个多月的喜脉。”
孙瑶凝眉,“莫非是这紫枫姑娘?”
璟沅乐了,“这紫枫姑娘是你的太子妃?”
秦夫人已经说,“是或不是,请出来一见不就知道了?”她前几日憋着的气,今日可算都一一出尽了。看着比她更倒霉的人,她就心情舒爽;看着王上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就心情更愉快。不仅是她这么想,身后那一众媵妾没有一个不这么想的。少了一个倾城绝色的劲敌,她们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璟汰却已经沉了脸,这绝色美人他还没有碰过,如何半路杀出个太子来?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