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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廖廖几句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破庙里,破窗上的麻纸随灌堂风不停的轻抚窗柩,隐约可见闪烁的火光从中透出,一时清亮一时黯淡。

只听里面不时传来低低的交谈,廖廖几句,待细听时轻易又寻探不到。

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荒草凄凄,积雪堵塞,唯有中间通向庙门的地方,踩压出一条区别于其他地方的窄路。角落枯树桠几枝,歪出来的树杈栓了马匹几只,正甩着尾巴“哼哧哼哧…”咂摸着嘴巴。

里面更是简陋破败,灰尘堆了厚厚的几层,角落处热闹的织了密密的蜘蛛网。唯有中间支撑着一根圆木的横梁,红色的漆皮掉得斑驳,露出里面垢烂的木材。正对着庙门的地方摆了关二爷的石像,案上摆放着空空的石盘。

角落处堆了不知什么时间的稻草,已经放得发黑发灰,来往行客便拾掇了一块空地,点了一堆柴火,火苗随着冷风不停摇曳,因不是烛光,所以光明并不匀称。

柴火周围坐了四五人,面上风尘仆仆,略带疲怠,此时正眯着双眼,懒懒的看着柴火上面悬挂的瓷罐,听着里面水声“滋滋滋…”的响。

“喝了热汤,就要继续朝前赶路了,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年初一了。”其中一老汉如是感叹,一边将婴儿手臂粗的烟锅拿在手里,斜眼看了看里面焦黑的烟草,然后用大拇指暗了暗,将它扣在鞋底上磕了磕。

尾音拉得很长,像磨石拉过磨盘,听出几分欢快来。

适逢新春佳节,在外游子都早早归家,听到秦伯的话,想到自己的家人,几人面上都不由几分柔和来。眼睛也忍不住看向了窗外,却除了漆黑的暮色,和偶有孤鸟啼鸣,再没有其他了。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忽听外面马匹嘶鸣,很是狂躁的模样。声音刚刚入耳,几人就立马警惕了起来,对视一眼后,谨慎的起身去庙外探看。

如今世道混乱,吃不饱饭的多,逼红了眼的也多。外出行走更是得事事谨防,不敢轻易露财,就害怕被泥腿子串起来的强盗给劫了。

将将跨出门槛,就瞧外面一个子瘦小的小子正用力拉扯着马缰绳,不料那马儿识人,犟着不与配合,还不时的高抬前蹄,表现出暴躁的模样。

“哪里来的小毛贼!来偷你高爷爷的马儿!看你高爷爷将你擒来!打得你屁股开花腿脚不灵!”只见几人中最是魁梧的高树高声一喝,结实的肩膀上下上下一活动,就要大步过去为难。

远处那人也听到了这番威胁,心里更是着急,脑袋也不停的朝着高树来的方向张望。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弃马而逃,反而是更加急促的催促着,拉扯着马缰绳,想要拉着马儿一起走。

高树开始也是存了吓唬的心,毕竟这世道的恶人大都是可怜人,他不想过于为难。不料那小子吃了熊心豹胆,看见自己过来不跑,竟然还想着盗马,这就让火爆脾气的高树有些不能忍,眉宇间多了三分狠意!脚步迈得更大,嘴里也骂骂咧咧!

就着屋里透出来的火光,秦伯浑浊的双眼扫向远处的人儿。只见那小子的个子实在是不足常人,行为举止也着实怪异,她用力的拉扯着马缰绳,看着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使出来,反而被马儿拉扯着朝前去。

让人看了无端觉得可笑,就像一个三四岁小孩去搬百来斤的石块,那伸胳膊的架势都让人别扭!

秦伯却觉得那人实在是熟悉,不由上前一步,眯眼抬起脖颈遥遥看去。恰好那高树赶了过去,嘴里大呵一声朝那人抓去。

“你别过来!救命啊!”那人惊慌失措的后退几步,后脚跟被枯草一绊,后倒摔在地上,巧巧躲开了高树的攻势。高树一恼,咬牙便要再次上前逮了那人。

“住手!”忽听身后秦伯急措的声音,如此激烈起伏的语气,高树从不曾在秦伯身上见过,所以动作下意识的犹豫迟疑了。

秦伯很快从远处狂奔而来,老态龙钟的他竟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轻快的步伐。只是转瞬,就来到了愣神的高树身边,然后直直擦过他的肩膀,对着倒在地上的那人扑跪了过去。

“……”秦伯刚刚虽然心有所料,可到底是不敢确认,如今在白雪映衬下的黑夜看清那人的脸,面上罕见的露出震惊模样。

他张了张嘴巴,跪着用膝盖又朝那人靠近,花白的胡子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抖动着,却迟迟都没有说出话来。

随后赶来的几人同高树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莫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这盗马贼难不成大有来头?竟让秦伯频频失态,还如此尊敬且臣服下跪!

“秦伯?!”李静思待看清面前来人的脸,不由眼睛一亮,这话惊叫出口鼻子又是一酸,眼泪扑簌簌很快落了满脸!

“主…主…主子?!”秦伯本为苏家家奴,腿脚还好时很是得汝阳侯看重,常常委以重任。因此来往间行走很自由,李静思偷偷来苏府时,他也常常是那守门望风之人。

李静思生性不凡,口齿伶俐,最是会讨人欢心,绕是秦伯性格严肃,在不知她身份前,对她也从未有半分不耐严厉。两人接触多了感情自然不同,秦伯对她甚是疼爱,也很熟悉,所以刚刚李静思出声,他就确定了七八,只是心里不敢相信。

现在近到身前看清楚了来人模样,秦伯更是心惊。只见李静思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作男子打扮,头上裹着浅帻,着寻常百姓的灰袄棉裤,脚下踩着黑面薄底的布鞋。

不过衣物都泛着旧意,有时还破洞缝补,邋邋遢遢,看上去触目惊心,想不到吃了多少苦楚!

哪家的女儿不是千娇百宠,若让世人看到李静思此时的模样,不定要怎样的愤懑不平。说起来,当年爱慕她的公子也是多如繁星,哪怕现在的李静思已经是全天下女子中身份最珍贵,依旧有许多优秀的公子对她爱恋不减,初心不改……

这也是为什么苏佾屡遭唾弃的原因了,自古女子多薄情,按苏佾的遭遇,弃夫的名声说出去虽然不好听,可错也不全然在他,本不该到如此可怜的地步。

关键是李静思给人们树起的表象太过美好,她成了每个公子心中最美妙的幻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不容侵犯的圣土,我们俗称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信任,叫玛丽苏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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