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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七日谈——节日特别篇(5)

【猫七聊斋之茶娘娘】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长势良好的茶林。

每当清晨,漫山遍野都还被轻纱一般的雾气笼罩,白露未晞之时,就有十六七岁的黄花儿大闺女排着队,在一垅一垅的茶树中间穿行,青葱玉指指尖轻触嫩嫩的芽儿,灵巧地一掐,手腕一翻,一抹新绿就飞入茶篓。

为了生计,这些姑娘们每天都要采茶。某天,其中一个叫做小九的姑娘,突然在茶林里发现了一条肉嘟嘟的虫子——绿色的,从后背到肚皮的颜色慢慢浅下来,最后过渡成彻彻底底的白色。凑近了再仔仔细细地看,那虫子居然长着一张人脸。

小九先是一惊,往旁边跳,两条腿不听使唤地直哆嗦个不停。等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壮着胆子回头看,那条虫子在一片茶叶上扭动着,那片茶叶很大,反倒显得虫子很小,很可怜的样子。小九心里一动,便跪坐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它。

虫子突然开口说了人话,它的声音很细很小,又有点尖尖的,像极了奶声奶气的婴儿。

虫子对小九说,自己是看管这片茶林的小妖精,这片林子里所有的茶树都是因为汲取了自己的精气才长得这么好;自己也借助这些茶树的叶片藏身,日日夜夜都靠饮用新芽尖儿上的露水提高修为,好早日摆脱业障,由妖升仙。

可是,小九和她的姐妹们太勤劳,每天很早就会出门过来采茶,虫子还来不及喝,新鲜的芽尖儿就统统被摘走了,一个不留。没能及时补充露水,虫子已经积攒了好多年的修为就会渐渐散去。再这样下去,不仅没了修为的虫子会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连这片茶林也会因丧失了虫子精元的滋养,而迅速枯萎。

怎么办呢?

姑娘们不能不采茶,茶一日不采,姑娘们就一日吃不上饭;姑娘们又不可再多采一日之茶,多采一日,虫子就多虚弱一分,采出来的茶品质就越次一分。

正是进也难,退也难。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阳光渐渐地照射下来,出林子的时间到了。小九只得道了声告辞,容她回去再跟众姐妹细细商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虫子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在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消失了。

小九回了家,叫来众姐妹,把当日的所见所闻说与她们听,姑娘们都睁大了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小九紧接着又同她们商量帮助那条虫子的事情。有的人说,虽然虫子会说话,但它说的并不一定全对,也不可全信;有的人说,茶叶怕是不能采了,不如姐妹们离了茶林,一同出去在县城里的官家某个生计,譬如学着做点绣活儿什么的,缝缝补补,也能勉强维持着;还有人说,茶是断不能不采的……

大家足足商讨了几个时辰,从早上一直说到中午,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还是没个定论。最后还是小九姑娘一拍桌子:这样吧,我说了算。从明儿起,大家刻意留着一垅茶不采,每天都轮一个人,互相盯着点,别让看茶林子的老太婆给发现了。意下如何?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作鸟兽散了,各自回家去吃中饭。

第二天清晨,趁着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采茶的姑娘们又早早的挎着竹篓钻进了茶林,一个时辰左右便又嬉笑打闹着出来。就这样一连几日,看茶林的老婆婆都没有发现端倪。那虫子吃了露水,越长越大,它的精元滋养着茶树,小九她们采出来的茶一日比一日香,一日比一日鲜嫩了。

直到有一天,交茶的时候那个收茶人突然对小九说,新茶的成色好,被某个达官贵人看上了,说要大量的送给皇帝喝,要小九她们多采点回来——只需每日再多一垅就好。这件事情要是做好了,讨了皇上的欢心,那位大人必有重金酬谢。不然,就要你们家破人亡,等着做这项活计的人,多得是。

小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摆摆手,刚要推辞,她们之中最小的一个人却说漏了嘴:这不是很好吗,我们正巧还有一垅没摘呢!小九回头用眼睛瞪她,那姑娘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慌张张地闭嘴了。然而这一切却被收茶的人全部看在眼里,要求她们从明日起,每天多送一垅来。

晚上,小九一个人急急忙忙地偷跑进茶林,轻声呼唤着虫子。虫子现身了,小九一下子哭着跪倒在虫子面前,抹着眼泪告诉虫子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心里愧疚万分。

虫子沉吟了半晌,道:如果用一个人的命,既能救我,又能采茶,你觉得怎样?

小九猛地抬头:那人是谁?我去寻他来!

是你。

我?

对。

为何?

只因满林子的采茶人,却独独你能看得见我。

……好,我的命,给你便是。

第二天,采茶的姑娘们依旧早早地进了林子,找来找去,却独独不见了小九。有人喊:大家快找找,小九不见啦!

小九,小九……

阿九,阿九你别藏了,快出来呀……

小九姐姐,小九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随便说话了,你出来好不好……

茶林里刮来一阵风,空空地回荡着茶叶簌簌的响声和采茶姑娘们的呼唤。

突然有人指着远处喊道:哎,你们快看呀,那不是小九吗?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齐齐地往远处看:被清风扰动的云雾之间,正有一青衣女子的背影随风舞动,舞姿曼妙而奇异,肢体柔软得就像没了骨头;远远望去,无风之时,像一条青虫,风起时,裙摆扬起,又像一只绿色的蝴蝶。

她回眸一笑,那眉眼之间竟酷似小九!

乍然风起,青衣女子的身影也随着清晨的风和雾一同散去了。

后来,采茶的姑娘们每日多采一垅,却再也没人见过那条虫子,茶叶的品质仍是一如既往的越来越好。姑娘们完成了差事,大官遵守先前的承诺,姑娘们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大笔酬金,当作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嫁了;新鲜的嫩茶也被大官送给皇帝品尝。

再后来,姑娘们都变成了妇人。妇人们互相之间聚在一起谈天的时候,还是会偶尔提起当年的小九。小九是她们之中最灵巧的一个,曾经大家都说,小九会比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嫁的好。

说着说着便有人哭起来,抽抽嗒嗒地嗫嚅着,若是没有小九,恐怕也没有今天;那日采茶,最后一次在林子里见到的青衣女子,恐怕就是小九,是她用自己的命跟那青虫精灵做了交换,这才有了我们之后的荣华富贵。

有人提议:不如,我们一起为她建个庙吧;听老人们说,妖怪什么的,若是跟神仙一样,有人参拜,得了人气儿,天天供奉着,说不定就能早点成神仙了呢?这样也许能让她过得好一点。

从此之后,距离茶林子不远处,便起了一座小庙,庙里供奉着一尊石像,那是如小九模样一般的青衣女子,来参拜的人们都称她为茶娘娘,那座庙的名字便叫做:茶娘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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