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止痛的方法
有一种止痛的方法就是先解脱。
昨天林潇上飞机前，我给他发短信说分手。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他。
我为他欢笑，忧伤，为他嫁给了不爱的人，在他编织的美妙迷梦里等着他来娶我。
然而他有妻室，有孩子，让我在光阴的流失里一次次堕落，一步步迈向绝望。
这次他不再回来，我明白了承诺是无期限的谎言。我必须先出手斩断情丝，纵使胸口仍在滴血。
程天，我的丈夫，他始终被我蒙在鼓里，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2、公鸡下蛋，母鸡打鸣
晨起，小雨淅淅沥沥，我离开好姐妹姜枫家，去医院上班，迷蒙里是我孤零零晃动的眼神。
昨夜我对程天说姜枫喝醉了，情绪不稳定，要陪她。程天没有反应。
我不知道程天什么时候开始信菩萨，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我多希望他能对我表示一些关心，哪怕是假装的，因为他曾经是那么爱我。可我无法责备他，只能自作自受。
走进注射中心，我换好护士服，例行了交接班，整理过处置台的物品，患者三三两两就来了。
按照护士的岗位要求，我必须精神饱满，微笑服务。可我怎么也做不到。幸好人不是很多，可以勉强应付。
我忙一阵，刚想喘口气，一个男人拿着药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棱角分明，眼大眉重，带着清虚胡子茬儿，颇似年轻气盛时的林潇。我接过药，他的目光很暧昧，让我耳热心跳。
我给他消过毒，扎了三次才见血，输上液。我向他道歉，他毫不在意，要喝水。我倒杯水递给他。他说谢谢。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碰到我的手。我的手不自觉一抖，杯落地，水四溅。
我连忙蹲下收拾，他却大大咧咧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和我闲聊。我看着他笑的模样，知道又遇到了色中恶狼，剜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他不死心，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心和我说话。我只得有一句，没一句，随声附和。
临走时，他说叫陆阳，是一个私人侦探，有事可以找他。还给我一张名片。
我没放在心上，随手塞进兜里。我父亲是公安局局长，我丈夫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他算老几啊，找他办案，除非公鸡下蛋，母鸡打鸣。
3、缺口和灯
下班回家，屋里一片落寂。程天给我打过电话，说又要去执行任务。我只能淡漠接受。我无心做饭，随便对付一口，就倒在沙发上。
我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居然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一起黄昏漫步，到山顶看流星雨。想起一起喝红酒，品尝我亲手做的提拉米苏。那纯纯的奶油黄，外表撒满棕色的可可粉，内心有巧克力深褐色的诱惑。它的意大利原意是带我走。
然而，他没有带我走，独自飞去，留下我在一个虚空的黑洞，找不到缺口和灯。
我不敢再想，掐了大腿几下，知道必须要遗忘。
我脱衣，进浴室，打开蓬头，让水痛痛快快从头顶淋下，冲刷掉所有的污垢，还包括回忆。
接着我里里外外打扫卫生，把和他有关联的东西统统扔掉，屋子里焕然一新。最后轮到程天供奉的观世音菩萨，上面也落了不少灰尘。
我小心翼翼捧起菩萨，慢慢擦拭。这时我发现菩萨底下有五张不同人名的存折，加起来数额足有几百万。我一惊，程天作为一名警察，不可能有这么多存款的，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立即把存折和菩萨都归于原位，又在上面撒些灰尘，尽量不露被动过的痕迹。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股强烈的欲望驱使我要了解事情的真相。我记起那个私家侦探陆阳，急忙去找他的名片，可没找到，忘记放在哪里。
4、梅花血迹的手绢
次日，我上班换衣服，一摸护士服，原来陆阳的名片在兜里。我给陆阳打电话约见面。陆阳说下班来接我。他还挺准时，一到那个胜利大逃脱的时刻，他打电话告诉我，他的雪佛兰就停在医院门口等我。
我为了避嫌，从医院侧门出去，到了比较僻静的地方，告诉他我所在的位置。他开车来接我，我问到哪里谈，他微笑，只说跟我来吧。一路上，他的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丝毫不逊色于林潇。我对他陡升好感，可知道不能重蹈覆辙，要敬而远之。
他把我带进江上的罗德尼咖啡厅。简约的巴黎后现代设计，飘忽的光线和轻袅的音乐，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影绰的渔火，粼粼的波光，如临幻境。
我喜欢那里，似乎是上天特赐的心灵港湾，但我要显得无所谓。我说到这里谈公事似乎不太适合。陆阳笑我落伍，也该与时俱进了。
我板起脸和他言归正传，看了陆阳的资质证明，把程天的照片和一些资料给他，说明我要调查的意图。他说没问题，不出一个月就会有答案。我问他怎么收费？他说要看看查到什么，才决定金额，不过不会超过5000元。我放了心。
离开罗曼尼，我让陆阳先走，我想散散心。陆阳消失。
江边很清冷，我信马由缰，顺着平坦的甬路，充分享受杨柳岸风清月朗的意境。突然，一个黑影从我的身边掠过，一伸手夺过我的包，迅速向前逃去。我下意识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包里有我的身份证、银行卡、信用卡、手机、现金等等。
我想追，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耳边一个声音跃起，你没事吧！我扭头看见是陆阳，他没走。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大喊，没事，快追，帮我把东西拿回来，现金可以不要。陆阳流星赶月般向黑影追去。
我心乱如麻，想报警，可瞧瞧周围既没有人，也没有电话亭。只能朝着陆阳的方向走，祈求神佛保佑，陆阳平安把东西拿回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阳回来，一只手拿着包，另一只手鲜血淋淋。
我冲上去看陆阳的伤口，凭着我的经验，还好只划了道大口子，没有太大问题。我语无伦次地道谢，从兜里掏出手绢给他简单包扎上。他强笑着说，没关系，多年打雁没留神让雁啄了一口。我说你不是走了吗？他只是傻笑。我的心里有暖暖的感动。
我说赶快上医院。陆阳说他不能开车了。我跑到大道上叫来辆出租车，把陆阳送进附近的医院紧急处理。他的手被缝了四针，上药包扎后按时换药，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了。
我把他送回家。
临别时，他说要把带梅花血迹的手绢留作纪念。柔软的眼神里有令我触电的眩晕。我赶忙躲避走。
5、迷离颓废的花
穿梭在绮丽的雾中，陆阳拨动了我心底的弦。一个男人肯为自己如此拼命，而林潇呢，对我如此冷酷，如此绝情。
我有了恨，恨林潇，更恨自己。怎么这般傻，这般痴情，只会给人当饭后茶余的笑柄。
进家门时，程天昏昏沉沉倒在床上，一身的酒气，桌子上一个大的生日蛋糕，旁边是美酒佳肴，扑鼻的香，还没有动过一口。
我想想是程天的生日，不对，数数蜡烛，是自己的。心底涌起无限的内疚。
我轻轻地唤醒程天。他惺忪的睡眼竟有了泪水。柔声说亲爱的，我等你过生日呢。我忍不住，吻上他的唇，一点一点吻****的泪，让彼此都融化。程天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下面，用尽力气和我****。我瞬间有点害怕，脑海里居然出现了另外的男人，是林潇还是陆阳，我分不清。
随后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我有些茫然失措。我不知道是等陆阳的调查结果，还是想见到陆阳，但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
陆阳的电话打来，说晚上江边见。我问怎么又去江边？他说怀旧，就挂了电话。我的心颤了颤，还是去了。
见到陆阳，他的伤都好了，留下一条浅浅的疤痕。我的心丝丝地悸动。想起程天，也是气宇轩昂，精明强干。我怎么就是爱不起来？脸禁不住发烧。
我强迫自己镇静，说资料拿来了吗？他说对不起，忘在家里了，一起到家取，正好去串门。我隐约觉得他别有企图，可身不由己跟他走。
上次我来过他家，匆匆也没仔细看，这回发现他家装修得很有品位，好似巴黎的后现代主义。陆阳拿出红酒和果盘招待我，我说喝咖啡。他给我倒了杯蓝山。我吃几口菠萝，问你的资料呢，不会价格又长了吧？他笑，从抽屉里拿出个文件袋给我，说都调查清楚了。你的丈夫程天帮助黑社会洗黑钱，从中渔利，还牵扯到你的父亲。你打算大义灭亲吗？
我怔住，抱着文件袋不敢打开。离婚在眼前一晃而过。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好不容易找到了答案，却不知道怎么办。毕竟血浓于水。
陆阳让我考虑清楚，带我到另一个屋，看他的作品。我推开门，惊愕的是一尊一米高的石膏雕像，正是我，简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陆阳从背后拥住我的腰，用充满魔力的声音说只有我能给他无穷无尽的艺术灵感，让他相信人世间的一见钟情。
我欲推开他，却浑身无力。任凭他的唇从颈部，吻遍我的躯体。接着他抱我进卧室，如两只狸猫奋力厮杀。一排排的齿痕，一番抵死的缠绵。我眼泪滂沱。
事后，我落荒而逃，发誓仅此一次，不再和陆阳来往。一朵迷离颓废的花在我心底腐烂处悄悄开放。
6、生死赌局
月经两个月没来，胃里翻江倒海，我的心情糟透了。想起和陆阳那次意外，怀着侥幸顺从他不采取安全措施，追悔不急。去医院化验，果真怀了孕。我知道必须打掉。
我换了新手机号，切断和陆阳的联系。又向医院请了一个月的假，告诉程天要和姜枫去海南旅行散心。然后让姜枫陪着我去做了手术，在她家休养。
姜枫是离了婚的单身女人，从前夫那里得到一套大房子，一个人住，很方便。
姜枫说我的命太好了，集各种宠爱于一身，还不知足。我无言以对。想起陆阳给我的文件袋，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都让一切灰飞烟灭，不禁暗自神伤。唯有听从命运的判决。
身体复原了，我回到家，见到程天一张阴鸷的脸。他把一堆纸甩到我的眼前。
我看到我堕胎手术的复印资料和一封陆阳敲诈程天的信。大脑中电闪雷鸣。
我没狡辩，讲了我和陆阳的事。问程天为什么要违法？程天冷冷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没有钱，怎么让你过优越的日子。我的眼圈湿润，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程天直勾勾盯着我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几个男人，你从来就没爱过我。我们都在婚姻中各取所需。我要的是你父亲的背景关系，可以助我平步青云！
我顿时似一团泄气的泡沫，瘫倒在地。程天抱起我，诡异地说，我今晚约了你的情郎见面，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在我的鼻子上。我闻到一股怪香，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发觉在破旧的小黑屋里，手脚都被捆住，口中被塞了棉布。透过眼前的玻璃窗，看到程天和陆阳都一手拎着黑皮包，一手举枪，站在外面的大厅里。耳边传来两人的对话。
“陆先生，很准时，按约定资料都带来了吗？”
“程所长，也很守信用，按约定钱都带齐了吗？”
“很好，不过今天我们不要交换了。来个生死赌局，怎么样？”
“怎么赌？”
“按规矩我们背对背往前走，一起数1、2、3，同时转身开枪。”
“好主意，在这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出去，看看我们的运气。”
此刻，我的心不停地抽搐绞疼，想要挣脱绳子，制止这场杀戮，却无能为力。眼见着他们背对背走，数着1——2——
可是还没有数到3，程天猛地转身，砰地枪响，陆阳倒在血泊里。程天对枪口吹了一口气，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咬咬牙，气血翻滚，感觉天旋地转。恍惚听到警车的嘶鸣。
7、安乐死
陆阳死了，父亲和程天被捕了。我躺在床上，仰望着缥缈的浮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门咯吱打开，是姜枫。她身材挺拔颀长，浓密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精致的脸。
我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姜枫慢慢抚摸我的面颊，缓缓地说，对不起，亲爱的。是我雇用陆阳来诱惑你，敲诈程天，毁掉你的生活。因为我妒忌你，我爱程天，可他只爱你，你是他唯一的肋骨！
什么？我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坐直身体，眼里出现了一条恶毒的美女蛇，吐着鲜红的舌头。
冥冥中有人说，亲爱的，别怕，我要睡会儿。
我缓过神，看到姜枫睡得很甜美。
她再也没有醒来。警察说她服用了新型的安乐死药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