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钰盯着帐门,那鱼儿姑娘离开大帐时和他的一番对话仍然萦绕在他脑中。
“为什么帮本王?”
“帮你,也是帮我,更是帮那些千千万万受战争摧残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现在,只有你,能够救他们,还给他们一片安乐家园。”
独孤钰想起初踏北邦皇宫,脚下尸横遍野之时,他在雪中的所想竟然与她不谋而合,他是为了南国而战,为了黎明百姓而战,而绝不为权所战,心头热血沸腾,纵使恶战百次,也绝不能再让百姓受到一次伤害。
“若本王输呢?”
“你不会输。”
她几乎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独孤钰本想逗逗她,没想到她的答案竟然如此笃定,仿佛这场战她早就预料一般,得知结果,她的果断倒让他吃了一惊。
“你心里有苍生,为了苍生,你也会奋战到底,所以,你只能赢。”
独孤钰看着她被轻纱遮住的脸,突然很想看一看,这个说话一针见血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何要遮面视人。
“本王若胜了,可否向姑娘提一个请求?”
“自然可以,若你胜,你我都可向对方提一个要求,如何?”
独孤钰没想到自己吃力不讨好,反而被将了一次。
“一切便依姑娘所言。”
独孤钰回忆至此,才发现与她对话,她居然能够直称他为‘你’,不像其他人都唤他殿下,时刻提醒着自己与他们的身份高低,上一次在京阳郡,也有那么一个人,能对他平等看待,他享受那种没有身份束缚的快乐。
篝火灼灼地燃烧着,夙若潇走上前,便看见火上支着的大锅,想必是士兵在煮饭,因为独孤钰亲自下令让她们留下,士兵对她也颇为尊敬。
“姑娘。”
一名士兵递给她一碗煮好的粥,夙若潇接过来一看,这简直是一碗水加几粒米,清汤寡水地哪里是她印象里那种粘稠的粥。
士兵不好意思地补充到。
“姑娘莫嫌弃,全城百姓都需要粮食,殿下命我们将军粮都供给百姓,自己留下一点,虽然难以下咽,但还是能裹腹的。”
夙若潇掀开面纱一角,将粥一饮而尽,独孤钰如此爱民,自己倒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愧疚,军帐中的独孤钰,他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光是这气度就让她对他钦佩三分。
呼延卓紧盯着眼前被绳子捆得结实的人,几个时辰之前,这个人还是他的下属,自从去了恰特草地之后,就迷失了心智。
束缚住发疯人的小兵为难开口。
“大汗,要怎么处置他?”
之前用狼试药,效果颇令他满意,狼要比人更血性,战斗力更强,独孤钰此次必死无疑。
“他是我们的兄弟,本汗要他亲眼看着我蚩离凯旋!”
军帐外急促的声音传来,士兵对他行了礼,匆匆而告。
“大汗,不好了,直烟谷中的恰特草被……被烧光了!”
呼延卓瞪直了眼睛。
“什么!快去看看现下军中还有多少恰特草?”
“大汗……军中恰特草只剩一个时辰的用量了。”
一个时辰,时间也够充裕,呼延卓捋着八字胡来到铁笼旁,铁笼中数十匹野狼龇牙咧嘴,恨不得要撕裂铁笼而出,他满意地点点头。
“木支仓!”
身旁一副将弯身而出。
“在,大汗!”
“我看这些狼已经迫不及待了,还等什么呢,你立马去准备,我们夜袭南军,快去!”
木支仓点头退下,开始指挥着周围士兵。
南国军帐。
“殿下,已准备妥当。”
江尘抱拳而道,独孤钰握紧拳头,指节分明。
“传令下去,鹰炎军随时待命,准备战斗。”
“是!殿下!”
孤寂的夜只有一轮弯月照耀着,鹰炎军如绷在弦上的利箭,蓄势待发,两军交战在即,一阵紧张扩散在周围,狼吠渐近,让人心里忍不住发麻。
夙若潇坐在西南一角军帐之外,双手相互交缠在一起,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他,要信他,可是开战在即,她却害怕他受伤。
玉面从帐里出来,那浑身是伤的男子刚刚才敷完药昏睡过去,即便是在双生阁,她也从未见过如此拼命的人。
玉面在她身旁坐下。
“尊主可是在担心?”
夙若潇与独孤钰在京阳郡便相识,这次的报信虽然夙若潇口里为了大义,只怕大半原因还是在独孤钰身上。
“我并不担心。”
玉面歪头看着她,她双手相握,这姿势分明就是担忧,夙若潇分开双手,镇定而道。
“他可是是独孤钰啊。”
他不会教南国子民失望,不仅因为他身份职责所在,而是因为他是独孤钰,胸怀天下的独孤钰啊。
远处狼声阵阵而来,弯月被云朵遮了起来,篝火燃烧得更加灼烈,夙若潇想起在京阳郡的日子。
那日黄昏渐近,阳光油腻,独孤钰扶住她的肩,告诉她。
他说的那么坚定,仿佛是在世间对她许下的诺言,她也记得自己倒在血泊之中,他急切呼唤自己。夙若潇在袖中摸着那块锦帕,青龙戏水,鲤鱼在爪,滑腻的触感在指尖摩挲着。
这锦帕就像它的主人一般让人觉得安心,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指尖摸到帕上小字,她顺着纹路摸去,小小‘钰’字,灼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