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起风了,小雨稀稀疏疏地下了起来,滴滴答答拍着屋檐,落到地上,夙若潇起身将窗户关紧,雨的声音被隔在屋外,她又将窗户稍稍打开,盯着细雨发呆,最终又将窗关上,轻轻走到卷丹床前。
“卷丹,你说,玉面和白卿现在也该到那了吧。”
她弯着眉低垂着头,玩弄着被角。
“夜来卧听风吹雨,独孤钰,你也听到了吗?”
忽然想起今天是给卷丹糖莲子的日子,她急急起身,将盛着莲子的小盘拿在手中,将莲子放入卷丹口中,让她含着。
卷丹嘴角轻微翘起,动作太过轻微以至于让人忽略,每次只要她感觉到甜,她就很开心,虽然她还没有力气让自己醒来,但是身边人所说的话,她都能感觉到。白卿照顾她时,她亦知他不易;而今日身边的夙若潇,对她无话不说,她只隐约觉得,白卿去救之人定是这姑娘珍视之人,嘴里的甜绽放在味蕾之上,让她心情愉悦。
夙若潇用双手撑着头,也不知在看哪里,下雨的话,伤口会很难好吧,独孤钰的伤口那么深,她又开始担心起来,索性捻起一枚莲子放入口中。
她闭上眼睛想要感受着莲子的甜。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屋外的雨越来越大,声音也传到她耳中,夙若潇麻痹着自己,卷丹仍旧安静躺在榻上。
卧躺着的男子满脸虚汗,昔日的英姿却集中在此刻他皱着的眉头上,虚汗浸透了他的黑发,细密贴在他额上,雨渗入土地传来阵阵寒气,手臂之上早已缠着的白布之上又冒出几点血印。
江尘站在男子床边,城中根本没有好一点的地方可以安置独孤钰,如今湿气阵阵,新来的军医虽然将独孤钰伤口缝合,但在这种天气下,只怕伤口难以愈合,轻轻看了眼帐中的军医和军医的徒弟。
“我虽将衡川王的伤口缝合,但却是冒险而为,殿下手臂已失去一块肉,整条臂都会受到影响,现在正是伤口愈合的关键期,一切,就要靠殿下自己了。”
白卿说话一股老来之气,颇配得上他此刻浓眉浓胡的老汉形象,谁又能想到那皮相之下的白面小生模样呢。
风逸护着火盆而来,火盆中的炭烧的正旺,刚一进来,就驱散了不少湿气,他将火盆放在床边,希望能让独孤钰感到感受一些。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伤口一定会好的。”
风逸一看竟然是军医的小徒弟在讲话,这小徒弟身板比一般男子瘦小,模样也平平,倒是很会说话。
玉面见风逸盯着自己,突然找不到话说。
“你……你看什么!你自己不是也有伤吗?”怎么还在担心别人。
江尘也突然反应过来,风逸之前探蚩离也是重伤回来,现在伤应该还没有好完。
“风侍卫,殿下这边就让我来照看吧,你伤也未好,应该多休息的是。”
风逸摇摇头,独孤钰未醒,身为他的侍卫怎么能离开半步,帐中一片安静,江尘见他下定决心,也不再相劝。
“我也要留下来,照顾殿下到醒为止。”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传来,风逸见他一片震惊,出声教训着他。
“无峡,你怎么乱跑。”
小无峡垂着头走到风逸身边,拉着风逸的衣服摇晃着。
“风逸哥,你身上也有伤,再说了,我也是殿下亲自收下的侍卫,自然要陪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也要照顾你啊。”
小无峡一屁股坐在风逸身边,一副赖死不走的样子,风逸也无可奈何。
一个小小孩童对独孤钰也如此衷心,白卿心里倒是了解他这个弟弟,对待身边人重情重义,可偏偏被人用情义相利用,他的失踪,不过是个契机而已。
江尘见军医出帐,自己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也一同出去,玉面依旧留在帐中,风逸见军医的小徒弟迟迟不走,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她吞吞吐吐。
“师傅……让我留在这里……照看……殿下。”
风逸不再看她,玉面才恢复正常,她已被默许留下,帐外雨声渐渐,帐内火盆暖暖,玉面就这么看着风逸的背影,若他伤口裂开,她也好借口为他一道医治了。
小无峡察觉到玉面看风逸的目光不正常,莫非这就是爱?小无峡明了地看着玉面傻笑,看来风逸哥的终生大事有期望了。
玉面举起拳头对着小无峡轻轻比划。
小屁孩,笑什么笑,本莲狐可不对小孩感兴趣。
小无峡假意贴近风逸,又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玉面,玉面深呼吸着,对着他比口型,那口型却是“你—敢—再—靠—近—一—点—试—试!”
小无峡贴近的地方,也是风逸有伤的地方,无峡对着她吐吐舌头,他只是逗她玩玩,怎么可能真的去靠呢。
风逸偏头看着满脸调皮的无峡,开口提醒,无峡立马一脸正经地指了指玉面,风逸朝玉面看去,玉面躲开他的视线,胡乱看着别处。风逸心里却想这两个人,还真是奇怪啊,特别是这个小徒弟,怎么一脸闷红。
独孤钰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但只皱着眉,双眼疲惫酸胀,全身都无力,更别说睁开眼了,本是闭着眼休息,但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耳中雨声滴答,让他想起人灼热的泪珠,只是昏睡的这几天,身边都没有那熟悉的声音,他怕自己睡去就会错过,他想快些醒来,希望一睁眼就能看见她,亲自去问她,到底是谁?她的泪又是为谁流?
是为了他吗,但为什么这么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