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陆绍恒看着倒地的陆子虚轻声呼喊了一声,轻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夺眶而出的眼泪,滴落在之崖脸颊上,陆绍恒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悲伤是因为谁,是因为陆子虚还是因为之崖。
陆绍恒望着怀里吐血的之崖,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样的崩溃,他三年前就经历了一次。那时候,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母后,绝望到了边缘,绝望到无时无刻,都在回忆柳槿夕死去的那一幕,绝望到不愿意回到现实,也不愿意面对自己。
明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是舍不得之崖死的。明明很早之前,就已经深陷在之崖的情感里。却害怕再次受伤而不去面对,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总要在想要珍惜的时候失去?到底是为什么……
“绍恒,你说过要回来找我的……你又不遵守承诺……还是,在你心里,我始终,比不上馥雪?”猩红的液体从之崖的喉咙呛出,之崖想要努力地把血咽回去,可她却做不到。所以,她只能悲伤的望着他,想要伸手触摸他的脸颊。
“我没有骗你,我没有不遵守承诺……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去。之崖,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那么傻?”陆绍恒紧抱着之崖,不敢将那长剑从她身体抽离,害怕之崖离他而去。
难过哽咽在喉咙,哭不出声,泪如泉流。
“你没骗我?真的吗?那就好。”之崖满意的微笑着,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她望着陆绍恒,幸福的笑着,“我不像馥雪那么聪明,也没有颜沫厉害,我不会奏乐,也不会取悦你,我只会平凡简单的或者,可是,我愿意,为你做我会做的一切……我想,用一生的时间,来陪伴你,咳咳……”
之崖泪流满面,不断的咳血。
“我不需要你像她们那样,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好了……”陆绍恒断断续续的说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声。他紧紧握住拳头,强忍着悲伤,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之崖,我们回崖底,我会陪你去打猎,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山山,你想去哪里或者不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你跟我说话的花卉,我不会不理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我们以后,还要生一个孩子……对,孩子,我们的孩子呢?”之崖目光游离起来,她伸手四处的摸索着,仿佛空气里,有她最想要的东西,“我听见孩子哭了,他在呼唤我。”
“之崖,之崖,没有小孩哭,没有,你不要听,不要跟他走……我们回去崖底,我不会再离开了,你也不要离开我,求你了……”陆绍恒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失去意识,他悲伤至极,将她更紧的搂进怀里。
从不远处爬走过来的山山匍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之崖,伸出舌头舔舔之崖身上的血迹,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快不行了。
“绍恒,若是我不在了,你会替我好好照顾山山吗?你会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吗?”之崖眸光散漫,她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能依稀感受到坠落在自己脸上的炙热。
“我不答应,我要是答应了,你就会离开我……你不可以死,不可以!”陆绍恒卸下了所有的坚强,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之崖,哭成泪人。
“我会一直,活在这里。”之崖颤抖着伸出手,顺着陆绍恒的衣服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陆绍恒的心口,“我会一直活在这里,活在你的心里,你的记忆里,一直……”
最后的笑容夹带着眼泪,在陆绍恒的眼瞳里化成了永恒。
之崖松懈的手重重的坠落,落在地上,回荡着寂静的声响。
陆绍恒启唇,再也吐不出半个字。他悲伤的张嘴,只懂得抱紧之崖,哭不出声音。
山山看着自己的主人死去,也痛苦的仰天长啸。嘶叫声回荡在皇宫内,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陆鸿乔看着陆绍恒痛苦的模样摇摇头,没有走过去安慰。他从下摆撕下一块布,缠住流血的手,转身走向百里馥雪,将她带离皇宫。
“之崖!”沈三三回过神来,急忙冲过去,摇晃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之崖,哭了起来,“之崖,呜呜……之崖……呜呜……”
“之崖,我们回家。”陆绍恒握住之崖腹部的剑柄,往外一拔,鲜血在空中划开轨迹。长剑落地,发出短促的回音。陆绍恒抱着之崖,呼唤山山过来,两人一同骑在蜥蜴头上,离开了。
坐在地上的沈三三还在不知所措的大哭。
“人死不能复生。”俞瑄牵着重夕走上前,安慰着哭哭啼啼的沈三三。
“都怪我,若是不是我告诉陆绍恒百里馥雪还活着,陆绍恒就不会离开之崖,之崖也不会跟着过来,之崖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呜呜……”沈三三大哭着,自责。
“这世间的生老病死,都是命数,我们,谁也阻止不了。”俞瑄叹息,望着远处的残阳。
经久无人修葺的破庙里,黑袍男子正在坐在篝火边煮食物。旁边的席子上躺着一名女子,女子依旧在昏迷状态。寺庙结满了蜘蛛网,似乎随时都会脱离的门,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外面树影婆娑蛙叫蝉鸣,没有人影。
坐在女子身旁的陆鸿乔把了把她的手脉,她的脉象已经恢复正常,无性命之忧。陆鸿乔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放好,继续烤火,煮着钓锅上的食物。
幽邬内。
探子马不停蹄的跑到俞文和小染的房间。
“报,鎏那宫中出大事了,急召俞文和小染回宫。”
“大事?”还在房间里打打闹闹的两人急忙推开大门出来。
“具体是什么事情,小的也不清楚,是俞瑄下的传令,让小的连夜赶马前来,急召你们回去,说是有大事商议。”探子说着。
“来人,备马车!”俞文急忙招人来,备马车回宫。
而鎏那的宫中。
连夜赶过来的小空正在为还没醒过来的谢子墨针灸,抱着慕倾思的慕静姝守在一边,很着急,时不时的问一下小空情况如何。
“你说馥雪被陆鸿乔抓走了?”手臂有些酸的慕静姝将怀里闹腾的慕倾思放下来,让他和重夕去玩。
“当时情况很混乱,谢子墨又昏迷不醒,之崖和陆子虚都死了,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陆鸿乔,我实在是不知道要先处理哪一个。”俞瑄按照当时的情况给慕静姝复述了一遍,情况实在是太乱了,死的死伤的伤,谢子墨又还在昏迷中,宫里根本没有能做主的人,“陆鸿乔劫走馥雪之后,我就赶紧让探子通知俞文和小染,让他们回来,探子刚出去你们就来了。”
“陆鸿乔居然还活着?”慕静姝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一下子向后趔趄一步。
“馥雪!”谢子墨倏忽的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他看着满屋子的人,却没有搜寻到百里馥雪的身影。他着急地抓着小空的臂膀摇晃,“馥雪呢?馥雪去哪里了?快告诉我!”
“馥雪她,她……”
“馥雪被陆鸿乔带走了。”慕静姝上前说着,把小空不忍心说出口的话告诉了谢子墨,一下子瘫坐在床上的谢子墨表情复杂,又问:“陆子虚呢?”
“陆子虚,死了。”俞瑄结巴的回答着,“还有之崖,也死了,陆绍恒带着她走了。”
“之崖死了?”谢子墨怔了一下,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之崖的场景,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就这样,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死了。
“馥雪身上还有毒,不知道陆鸿乔会带她去哪里。”谢子墨坐在床上,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想到之崖的死,他很害怕,他害怕有一天,百里馥雪也会背负着和之崖一样的命运。
不,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