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够了，姚辉擦干眼泪，把方锦如拉过来，“奶奶，这是你孙子媳妇，你看看，好不好？”
姚老夫人仔细的看着方锦如，对孙子说，“结婚好啊，活到我这把年纪了，别的都看得淡了，你看着好就好。”
姚辉不想奶奶一丝为难都没有，当着父母的面如此明确的表态支持，一时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这样疼他爱他的奶奶，他却能忍心一走就是四年。
姚老夫人吩咐儿子，“你们都先出去吧，人多吵得慌，小辉留下，陪我说说话。”
姚老夫人说一不二惯了，没人敢违拗的，众人答应了一声，就由姚父打头，陆续走出病房，方锦如最后一个出来，她茫然的看了一眼姚辉，后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她急忙退出来，关好了房门。
一个人，面对姚家众人。
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姚辉的父亲名叫姚恒，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此时无人介绍，更无人打圆场，方锦如只得冲他鞠了一躬，硬着头皮自我介绍，“伯父您好，我是方锦如。”
姚恒微微点头，已经算是回应了。
气氛又有些窘然。
还是康广仪来解围，问她，“这几年在美国过得如何？”
方锦如感激至极，别管她能不能真正接受她，起码在这一刻，她释放出极大的善意。
“还好，多亏了姚辉。”
康广仪笑了笑，“我这个儿子呀，从小就是喜欢帮助人。”
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儿子为了这个方锦如，就能离家四年，若是她多嘴个一句半句，谁知道儿子会不会再跑掉，从此一去不返？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老太太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在医院里住上几天，还让我们瞒着阿辉，这次他回来，老太太很是欣慰。”
这话却叫方锦如不好回答，康广仪话里的意思，是希望姚辉从此不再离开，然而……
姚恒轻咳一声，对妻子说，“广仪，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世界，不是你说，他就能听的。”
姚恒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极其开明，其实内里深层的意思，却是大有怒意，只差骂儿子不孝了。
几人又是一阵沉默。
走廊外面站的人虽多，却是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无，气氛冰冷，教偶尔路过的护士感觉尴尬。
不一会儿姚辉出来，招呼大家，“奶奶让我们都进去。”
姚恒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姚辉大哥姚光，姚辉却是一笑，“奶奶没事，就是有话想跟爸爸说，我就让大家一起听听。”
姚光看了他一眼，目光里仿佛大有深意，姚辉的眼神却只是聚焦在方锦如身上，对大哥视而不见。
姚光的妻子张雯目光闪了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行人又由姚恒打头，鱼贯进了病房。
姚老太太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果然日思夜想的孙子一回来，她的精神就好了许多。
她先冲方锦如招招手，“你就是方锦如？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方锦如依言走过去，把手放在老太太手上。“小辉说你是个好女孩，他想娶你，你怎么看？”
方锦如一呆，姚辉赶紧说，“奶奶，她还能怎么看啊，当然是欣然同意啊。”
“我没问你，我只问锦如。”
“姚辉人很好，我们在美国这段时间，他对我照顾良多，后半生，我也会尽力做一个好妻子，与他互相扶持。”多余的话，方锦如没有说。
姚老夫人点点头，“好一个互相扶持，能说出这几个字，还算有慧根。”
她又看向儿子儿媳，“这婚事，我这里是没有问题了，你们也不要总惦记着门当户对，只要女孩子本人不错，就是好姻缘。”
指了指张雯，姚老夫人又道，“你们看阿雯就知道，我不会只凭了她爷爷是张某人就点头同意，还是阿雯自己有本事。”
张某某的名字落进方锦如耳朵里，要说不震惊是假的，即使不关心政事，这个名字也是如雷贯耳，没想到一言不发的大嫂，竟有如此出身背景。只是她娘家后继乏人，除了张老爷子，余者皆平庸得很。
张雯展颜一笑，“入门多少年您就夸了我多少年，我脸皮再厚也都快架不住了。”
姚老夫人呵呵笑起来，“贤妻良母四个字，就是给你准备的，我怎么夸，你都当得起，我老了，你公公也老了，以后咱们姚家呀，还是得靠阿光和你支撑门户。”
张雯跟丈夫对视一眼，这是……要定调子了。
姚恒大急，“妈，你说什么呢，咱们姚家还得你看着才行。”
“看把你急得，你妈一时半会死不了，且还得看着小辉结婚生子呢。我今天呀，就是想把事说明白了，省得你们一个一个的不安心。”
姚光想说什么，老太太摆摆手，“你是个能干的，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你也不用跟我表态什么，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哪怕是我，也不能从你手上夺走。”
姚光想起这些年的多心多疑，以及内心深处对祖母的隐隐怨恨，一时有些脸红。
他总觉得祖母偏疼弟弟，总怀疑祖母会把产业交到弟弟手上，却不想，祖母最是公道的。这一刻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也是祖母的亲孙子啊。
“行啦，说了这半天话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再住两天也就该出院了。”姚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大家一起退了出来，司机开了三部车过来，姚恒与康广仪一辆，姚辉方锦如一辆，还有一辆自然是姚光夫妻的。
然姚光夫妻且不回去，据姚光说，他还要去见医生，再细问问祖母的病情。
车子是驶去姚家的，方锦如有些紧张，姚辉安慰她，“你别怕，我奶奶已经承认你了，我爸也没有反对，我大哥拿到了公司已经心满意足，更不会说什么，况且我娶你，他只有更高兴的份。”
方锦如忍不住说，“你大哥看着人挺好的。”
“那是自然，谁又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呢？”姚辉一笑，“不过你得明白，财帛动人心，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偏还有兄弟两个，偏偏长辈还偏疼弟弟，做兄长的压力不大那是不可能的。”
方锦如从未听姚辉说过这些，一时呆住了，只听姚辉继续说，“我从未想过跟我大哥争什么，我也不是那块材料，我大哥也明白，就是有时候转不过弯来罢了。”
“至于我妈，她其实最是顺着我的，我奶奶是疼我，我妈是什么事只要我高兴就行，我敢保证她是全家继我奶奶之外最能接受你的人。”
方锦如想起前几次见面康广仪的态度，对姚辉的话有些存疑。
“当然了。”姚辉继续说，“要搁以前，她肯定还要干涉一下，毕竟这是结婚，不是我在外头喝酒，不过呢，我走了四年啊，现在别说我要娶你，我娶个男的她都会拍手叫好。”
方锦如哭笑不得，敢情这还成了筹码了。
“不孝！”她嘀咕了一句。
“是有点。”姚辉挠挠头，接着又咧嘴一笑，“以后你就好好孝顺她老人家，帮我弥补弥补。”
到了姚宅，果然康广仪叫了方锦如上楼，在二楼她卧室外面的小会客室坐下，她亲自开了保险箱，取出一套首饰放在方锦如手上。
“当初阿辉的父亲拍回来一套原石，我镶了两套一模一样的，一套给了你大嫂，这一套我一直收着，想着什么时候给阿辉的媳妇，总算等来了你。”
方锦如打开盒子来看，是一条项链和一对耳坠，精光耀眼，一看就价值不菲。
康广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坦白说呢，我一开始是不接受你的，不止是我，我想全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清白单纯的女孩子，不过刚才在车里呢，我忽然想通了，何必呢，人怎么活不是一辈子，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方锦如低下头去，“其实我也总得自己配不上姚辉。”
“说什么傻话呢，我儿子选了你，你就配得上，那些外在的条件，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固然好，没有也一样。”
方锦如看着康广仪的微笑，那样和蔼亲切，是久违的母亲的味道，如果余生能和这样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也是很好很好的。
傍晚的时候，张雯回来了，她一改医院里的沉默，主动给方锦如打招呼。
别人递来的好意，方锦如自会懂得接住，跟张雯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
“听姚辉说他的侄子极是聪明懂事，大嫂教子有方。”
张雯轻笑，言语里有些许得意，“这个孩子确实好，他爷爷也很喜欢他。”
“怎么不见他人？”
“在国际学校上学，每周回来一次。”
张雯想了想，又感慨，“这人啊，有些事是命中注定，那个王乐璇，当初婚礼场面那般盛大，如今都多少年了，还在那里忙着看不孕不育专科医生呢。”
方锦如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竟有些幸灾乐祸。
慢着，王乐璇，那不是乔岳朝的妻子吗？
她怔怔的看着张雯，不确定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真怪不得张雯，她本就不是日夜沉浸在八卦新闻里的家庭主妇，乔岳朝于她而言，不过就是认识，见过，社交场合上跟他们夫妻聊过天，仅此而已。
她是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个崭新出炉的弟媳，竟跟乔岳朝渊源颇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