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又下了一场大雨,我们被困在高速上几个小时,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车子快要开进停车场的时候余天接到了一个电话。
过了几分钟,他转过脸来对我说,“公司有个项目要提前签约,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大概要三天。”
我说,“要我陪你去吗?”
余天看着我,眉头轻轻拧了一下,“不用了,已经安排好人了。”
“苏绿?”我不想让余天认为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我还是做不到,大概我一辈子都装不出那种大度。
余天轻轻笑了下,然后伸手搂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乖,在家等着我,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答应我别想那么多好吗?”
“嗯,那你什么时候走?”
余天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很为难的样子。
“好了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回家住吧。”我推开余天的手,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打开车门后我转过头去对他说,“路上小心些,还有注意休息。我没有不高兴,你也不要想那么多。”
我拼命让自己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然后凑过去很仔细的亲着余天的嘴巴,从主动变成被动。我们吻了很久,最后我推开他,一个人跑开。
确定自己已经离开余天的视线范围后,我才蹲在地上,很用力的哭出来,我想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大概是因为那些我想要丢弃的回忆正在一点点的复原,我很害怕。
转过身去,看着余天的车子重新启动,一点点的远离我,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回到家时,我已经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敲了很久门都没人答应之后,我才从包里翻出了钥匙。打开门,果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把已经关机很久的手机冲上电之后我才一个人钻进了房间。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可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我打开电脑,找到了小星的博客。
最后一次的更新还是我上次看到的那篇,在奥地利。我想了很久,然后注册了了一个帐号,准备在下面留言。
我想留下手机号码,希望她看到的时候会联系我。可犹豫了好久,我还是打下了一行字。
小星,你现在还好吗?好久没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见一面,我是司喜,可能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我正要点发送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我警惕的转过身,才发现开门进来的人是林悦。
他微微皱眉,然后走近我,视线从电脑屏幕扫过之后他问我,“这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然后合上电脑,“是我一个朋友,呵呵,很老土吧,现在还有人用博客。”
林悦好像还想追问,可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凝。
“你怎么啦?”我仔细的看着他,才发现林悦的两只眼睛都是通红的,甚至有一点刚刚冒出来的胡渣,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悦再走近一点,他看着我说,“你要做好心里准备,阿姨出事了。”
林悦告诉我的事,是我妈出车祸了。因为我的手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关机,所以他们没能联系上我,事情就是昨晚发生的,林悦和林叔叔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到现在我妈还躺在医院的icu病房里昏迷不醒,他是回来收拾一些贴身衣服的。
我哭了很久,歇斯底里的,那是一种很想要逃避的心情,在我心里,也许用力哭过了就能把这场噩梦哭醒。林悦开始没说什么,只是弯下身子来抱住我,抱得紧紧的,我感觉到依靠于是哭的更放肆。
后来他对我说,“司喜,哭够了就去帮阿姨收拾几件衣服,她在等你,我想现在只有你能让她醒过来。”
他的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一点责备。
我突然清醒过来,用力的蹭干净脸上的泪水,跑到我妈的房间里。
赶到医院之前,我都觉得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一梦,我也希望这些都是梦。我实在觉得太措手不及,太无能为力了。
而林悦对我的安慰是有限的,他不会像余天那样永远都宠着我,当我在他车上又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直接把车子停在路边。
“如果你不想去,现在就下车。”
我不敢看他,还是擦干眼泪说,“对不起。”
我听到他小声叹息了一声,然后递给我一张纸巾,重新启动车子。
我在病房外面见到林叔叔,他的样子和林悦差不多,红着两只眼睛,胡子拉碴的,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么刻板又严谨的一个人了。
林叔叔朝着我们走过来,在看到我和林悦紧紧连在一起的手的时候愣了一下,我也马上反应过来用力把手抽出来。
从下车后我就一只手拎着我妈的衣服,另一只手用力的攥着,指甲都快扣进手心里,林悦没办法,只好握住我一只手。
林叔叔说,“医生在里面检查,还没醒。”
我点头,脑子里好像被扫荡过一样。
过了十几分钟,医生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医生说我妈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但具体要多久才能醒他们也没有把握,不过她会醒过来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那么,那另一部分很小的可能呢?我根本不敢想,转过身又开始哭,我真的坚强不起来,林悦也不再责备我,他只是让我靠在他身上,小声的说,“这一次哭够了就不许再哭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我妈的病房里等着,想要等她醒过来,可她一点都不配合,我看着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脸上还有一些小伤口。
老太太平时那么爱漂亮,她肯定会很快醒过来,不好好照顾这些以后都要留疤的。
我握着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林悦在一旁安慰我,“阿姨会醒过来的。”
后来护士来说只能留下一个人陪床,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林叔叔留下,那个护士又和林悦单独说了些什么,我只看到林悦和她走到一边,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片。
那个护士摇头,林悦又转身看了看我,只好和护士一起走开。
我追上去问怎么了?护士说我妈这两天在医院里做了几个手术,还有病房的钱,以及后面几天要用的钱都要预先交了。
我知道我妈和林叔叔没什么积蓄,可是这份钱也不应该让林悦出。我掏出钱包想拿司大同给我的那张卡,可怎么都找不到,最近这段日子太依赖余天了,连卡片丢了都没发现。
我为难的看着林悦,他说,“你现在就别和我计较了。”
我只好点头和他一起去缴费。
林悦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他这个钱我一定还给他,我想起余天,于是就播了他的电话,可打了好几次,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
大概,他还在飞机上。
我又打电话给司大同,他听到我妈出车祸的事之后就说尽快赶过来,他在电话里说,“司喜你别怕,爸爸会陪着你,你妈妈也会没事的。”
我拿着手机用力点头,林悦走过来轻轻把我搂进怀里。
那一刻,我其实还是很想哭,可是看着林悦,我哭不出来。他很为难又心疼的看着我,“想哭就哭吧,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摇头,“我没事了。”
为了方便来医院,我和林悦没有回家,而是在医院隔壁的一个快捷酒店开了房间。林悦坚持只开一个房间,我有点犹豫但也明白他是担心我,最后只好同意。
我们开的只是普通的双床房,进了房间就只有两张陈旧甚至有点简陋的床。林悦让我先去洗澡,他出去一会儿。
临走前他看我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又说,“你现在不好好照顾自己,明天怎么照顾阿姨。你没事她才会没事。”
“嗯。”我只好点头。
天气依旧阴阴沉沉的,林悦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大雨,而我在洗澡时根本不敢闭上眼睛,每一次我闭上眼睛,看到的都只有一张脸,不是小星的,而是我自己。因为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