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青一听自己另有重任,登时喜上眉梢,问道:“统领让我做什么?”
苏一道:“我现在有急事要回趟火地城,这镇守烟柳城的重担子,你且帮我挑一挑。”
“镇守烟柳城?也就是说,让我暂代统领之位?”谭青有些不敢相信。
苏一点了点头,道:“怎得?你不愿意?”
“我自然愿意!”谭青连忙向苏一行礼,道:“统领,你尽管放心去,这里交给我,如有闪失,谭青自砍头颅谢罪!”
苏一摇了摇手,道:“别说这些,如果真的有了闪失,砍了你的头又能怎样?我走后你要记住,无过便是功,城中守军无论如何不能轻易出城,记得么?”
谭青激动不已,道:“末将记下了!”
苏一急着回京,又交代了两句,刚要离去,忽然心念一动,取出虎贲营的兵符,交给谭青,道:“这个你拿着,等下次见到我再还给我。”
谭青如获重宝,连连称谢,想到统领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苏一出了府衙,一吹口哨,但听得一声嘶鸣,白马奔将过来,苏一翻身上马,又对谭青道:“我回京的事情先不要张扬,以免生出事端。”
谭青应了,苏一勒转马头,拍马向城门奔去。
白马脚力极快,苏一一路奔波丝毫不歇,这日晚间便到了火地城,苏一取出令牌进城,下马步行,径直到了御史台,黄平升的府衙。
衙吏刚要进去通报,苏一直接冲进了府衙,衙吏大多认识他,也不与他为难。
“黄大人!黄大人!我回来了!”苏一大声叫喊。
“苏贤弟,你来的好快!”黄平升急急忙忙从屋内走出,拉着苏一的手好不亲热。
苏一见他确实安好,不禁松了口气,问道:“黄大人,这些天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我让杨林把你带上同行,他也没有听我的。”
黄平升笑道:“哪有什么危险?苏贤弟,你还是叫我黄大人未免太生分了,我痴长你几岁,你叫我一声大哥也不吃亏。”
苏一心中奇怪,自己一直叫黄平升黄大人,为何此时他却说起这个?虽然不解,嘴上仍是叫道:“黄大哥!”
黄平升眉开眼笑,道:“来,苏贤弟,我给你摆酒洗尘。”
苏一皱了皱眉,道:“黄大哥,我时间紧迫,你还是先与我说案情吧。乔允文那两人审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叫我来让我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苏一亟待知道,可黄平升却丝毫不急,脸上仍是笑容不减,道:“贤弟莫急,你看你一路奔波而来,且先吃杯酒,用些饭菜吧。”
苏一不忍再拂他好意,只得答应。黄平升下令开宴,衙吏摆上了一桌珍馐玉馔,好酒好菜,苏一也觉得腹中饥饿,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仍是记挂案情,问道:“黄大哥,你是不是查到通天教了?”
“通天教?不错,通天教可不是好东西。”黄平升连连劝酒,苏一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这个黄平升不管是表情语气,行事方式,一举一动都与平常相差太大。
苏一定睛看向黄平升的脸,想看一看是不是旁人假冒的,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差别,再看他周身打扮,神态,除了表情和语气有些不自然,其余特征确实是黄平升无疑。
“来,苏贤弟,再饮一杯,你在外征战幸苦了。”说着又给苏一斟满了酒,苏一笑了笑,把酒杯送到嘴边,他刚才已经喝了不少,此刻心中起疑,用鼻子嗅了嗅,再用舌尖舔了舔,登时发现了不对劲。这酒虽然甘冽,却有一股难以察觉的血腥味,他猛然想起“鸿蒙志异录”中“百草篇”记载的一种药物“三青破功散”,因以三种青色的草药调制而得名,不管你内功多深厚,只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了这“三青破功散”,定然叫你一时间功力退散,内力瓦解。
苏一惊愕无比,一眼瞪向黄平升,却见黄平升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贤弟你发现了?‘三青破功散’虽然狠毒,却不会伤害到你,盼你原谅愚兄吧。”
“你!你……”苏一刚要起身,却发现周身酸麻无力,丹田里空空荡荡已经不见了半点内力,苏一大惊,只见身旁两个衙吏向自己走来,他拿起板凳想扔出去,确实半点力气也没有,连凳子也拿不起来。忽然后脑勺被人狠狠一击,苏一双眼一黑,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一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眼前一片漆黑,脑中混混沌沌的,周身却凉丝丝的。
又过了一会,苏一艰难地睁开双眼,身体慢慢恢复知觉,大脑渐渐有了意识。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传来一束刺眼的亮光。
借着亮光,苏一向四周看去,这是一间囚室,四周都是冰冷坚硬的墙壁,正前方是一个铁门,贴门上只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方形窗口。头上是一个铁窗,光亮正是从那里射下。
手上脚上传来痛感,苏一一看,只见自己手脚皆上了精钢铸就的铁链,全身的衣服已经被扒光了,双手被吊在上面,双脚被锁在地上,整个人四仰八叉,挂在囚室正中。而自己体内仍是没有一丝内力,手脚酸软,动弹不得,胳膊被勒的生疼。
“有人吗?有人吗?给老子滚出来!”苏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喊。
“吵什么吵!”
一个牢吏用力拍了拍铁门,从铁门上的小窗口内可以看见牢吏凶神恶煞的面容。
“****娘的!小爷从出生就只有我娘瞧过我光屁股,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脱小爷的衣服?”
牢吏明显愣了愣,他做了十几年牢吏,牢中囚犯怎么破口大骂或是大哭喊冤的他都见过,可是一醒过来就说这光屁股的事的确是头一次见。
苏一又喝道:“****娘,你知道小爷是谁么?就敢把小爷关在这?小爷若是内力尚在,把你这大牢拍个稀巴烂。”
牢吏冷冷道:“管你是谁,进了我这,就和其他人一样,就是我养的猪。”
苏一骂道:“去你妈的,你是我们拉的屎。”
牢吏冷哼一声,道:“这天字一号天牢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在你问斩之前好好待会吧。”
“天字一号?问斩?”苏一呆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黄平升要害自己?还是唐生泰要害自己?还是袁崇祯要害自己?这个谜团笼罩着苏一的内心,苏一头痛无比,他实在想不出这是谁的阴谋,又为何害自己。
牢吏“啪”地一声关上了铁门上的小窗,苏一猛地大声喝道:“****奶奶,把黄平升那狗厮给小爷叫来!他为何骗我害我?”
无人应答,苏一头一次感觉到恐惧,他一丝内力也提不起来,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人摆布。无论是谁,平日里随你吹的多厉害,真的到了面都死亡的那一刻,心底必然在最柔软那处生出无边的恐惧。
苏一心慌无比,连连发力,想挣开钢链,不过只是蜉蝣撼树罢了。
“****妈的烂西瓜皮!******的烂屁股臭鸡蛋!”
苏一破口大骂,心想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呵呵,骂人的花样倒是不少。”
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苏一向一旁看去,只是冰冷的墙壁。
“谁?小爷骂人又关你屁事?骂你头上了是怎么地?”
那边的人却不再说话了,苏一又问了几句,都是无人应答,索性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他没有内力,骂一会便觉得累了,又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张口喝道:“给小爷上饭菜来!”
他只是随口喊一喊,不料过不多时贴门上的小窗再度打开,一根长长的铁棍一端托着一个饭钵送到了苏一面前。
盘子上放着两个馒头,几根咸菜,苏一见状骂道:“****妈的,喂猪呢?”
门外牢吏的声音传来“不吃算了。”
铁棍徐徐向后退去,苏一怒不可遏,刚想叫住他,忽然一想自己刚说了这是喂猪的,如果吃了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头猪?
小窗再次关上,苏一饿的肚子咕咕叫,也没力气骂了。
“怎么不骂了?知道吃亏了吧?”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苏一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脑筋急转,天字一号大牢里关的人,自己如果听过他的声音,那便只有一人,雷部军师,太子太保,“轩辕占天手”易清玄。
想到是易清玄,苏一心中一动,轻声道:“老人家,你也是囚犯么?”
“不然呢?我在这玩么?”
“老人家,你是谁啊?怎么到这来的?”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问我?”
“我哪里知道了?”
“你一直怒气冲盈,说话时总是带着一股火药味。方才忽然停顿了片刻,再说话时却转了语气,变得缓和许多,那停顿的片刻显然是在猜测我的身份,想必你也猜到了,是以换了语气对我说话。”
苏一愣了愣,自己停顿片刻,转换语气这等细节都被他分析地如此透彻,且分毫不差,心底不禁对他又是生出敬佩。
“你不说话了,便是在想事情,是不是我一语中的,你心里有些惊讶啊?”
那声音居然有几分得意,苏一是个怪性子,故意道:“放屁放屁,臭不可闻,小爷才不惊讶,更不会对你有什么惊讶。”
“你一开始骂人时中气十足,凶狠中带着狂傲,那才是你真情流露,刚才的这两句却太温柔了些,声音间还带着几分捏着嗓子的感觉,明显是故作发怒,故意骂人,与你一开始的骂人一比较,便知道你方才那几句是故意扯谎,掩盖你心中的惊讶和钦佩。你不愿承认,是因为心高气傲,想必你是个得志的少年人。”
苏一彻底愣住了,自己这个人有一墙之隔,他仅凭几句话就能把自己的心思和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实在是可怕。
却听那人继续道:“我在这狱中多年无人说话,难受的紧,今日你我也算有缘,我来猜一猜你的身份如何?我若是猜中了,你需天天陪我说话。”
这话大合苏一之意,苏一是个嘴上片刻也闲不住的人,当下道:“好,那你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