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听他这几句话说的颇有佛意,很难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老太监口中说出来的,不禁眉头大皱,这几句话引人深思,苏一不觉间坠入其中。
老太监又道:“年轻人,想明白了么?”
苏一心想:“本质是什么?追根溯源,一切大乱的本质是当年二太子篡位,登基后与江湖人士发生冲突,加之宫廷内部争斗不休,总而言之,一切的根源都是当今圣上,武帝秦玄风。莫非要让小爷去找皇帝老儿?”
老太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伸手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百年大树,千枝万叶不离其根,欲得其本,弃枝叶求根基。”
苏一心道:“这老太监便是枝叶,释锦龙也好,钟万仞也好,一切人和事都是从武帝身上发出来的枝叶,这老太监的意思是我再怎么问他也没用,还得去找根基。”
老太监又道:“世有非常之人,乃行非常之事,才能建非常之功,循规蹈矩一事难成。”
苏一狠狠点了点头,心想:“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去见皇帝老儿么?”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却见老太监又摇了摇头,叹道:“聪明之人往往自以为是,被聪明所悟。”
苏一不明所以,难道自己想的不对么?
老太监又道:“天下之乱的根本在于什么?”
苏一想了想,也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道“武帝”。
老太监摇了摇头,道:“天下之乱不会因一人而起,天下之乱首在人心丧乱。”
苏一不禁怀疑这个深宫太监哪来的如此见识?老太监又道:“你悟性如此之差,却又肩负如此重大的使命,只怕是祸事。”
苏一不禁怒从心起,又觉得惊讶,脱扣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老太监道:“我知道的不多,也不少,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以离开了。”
苏一道:“这是小爷的房间,你凭什么叫我离开?”
老太监笑了笑,道:“你还想做什么?”
苏一道:“你把那三道圣旨的事情给我说清楚,我就走。”
老太监道:“那三道圣旨,你从哪里听来的?”
苏一道:“刑部的萧福。”
老太监道:“我说过了,你看到的就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苏一默然不语,老太监叹气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苏一的信心从未受过如此打击,骂道:“你一个老太监有得什么见识?来说教小爷?”
老太监道:“老太监便不能说教你么?那你却说说谁能说教你?”
苏一想了想,道:“天底下没有谁能说教小爷!”
老太监笑道:“你连这些常理都悟不通,可见是愚蠢至极,却还如此狂妄自大,已然是无药可救!”
苏一大怒,心想原来这老不死的只会信口开河逃避自己的问题,伸手向老太监肩头抓落,想来个严刑逼供,手指刚刚触碰到他肩头,忽然一阵强大的力道传来,将自己手掌震开。
“金刚神力?”
苏一惊愕无比,这老太监身上的内力居然和石朗同出一门。
老太监双手一合十,道:“老奴年轻时出家做过和尚,练过几手功夫,只因参透了佛法,红尘容身不下,才来到宫中。”
苏一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太监便是太监,怎得成了和尚?”
老太监道:“不错,太监便是太监,身上的功夫虽然没了,情急之时却还会生出灵性救主。”
苏一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袁家宏让我来找你,又把我引到了火部,我鬼使神差又见到了你,你却从太监变成了和尚?”
老太监道:“我是谁么,名字我也忘了,我有个弟子前些年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人称‘恶金刚’。”
苏一吃了一惊,恶金刚不正是石朗的师父么?
老太监继续道:“至于你为何遭遇这些事,我已经说了两次了,一切表象,皆是虚妄。”
苏一不敢再造次,眼前这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恶金刚的师父,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师,我实在是愚钝不堪,领悟不了你话中的意思,还请大师再点拨几句吧。”
老太监笑道:“太监便是太监,几时成了大师?当年那三道圣旨么,没有一道是真的,老皇帝既然死了,他留下的圣旨一文也不值。我说的表象么,却不指这个。”
“那是指什么?”
老太监道:“你追查那三道圣旨所为的什么?”
苏一想了想,道:“为易前辈翻案。”
老太监摇头道:“易清玄天命已尽,新神已出了,旧神自当覆灭,你就算为他翻案,把他救了出来也没用了,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苏一道:“可是如果不把易前辈救出来,如何,如何……”他想到这老太监不一定知道雷部的事情,于是住口不言。
老太监道:“如何收复雷部是么?我说的意思是,让你在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时跳出禁锢,开阔视野,而不是让你真正去舍弃这个问题。”
苏一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老太监继续道:“三道圣旨不是重点,他是萧福抛出来的,你如果跟着他走真的去查那三道圣旨,岂不是被牵着鼻子走么?”
苏一彻底明白了老太监的意思,就好比比武,对手先出一招,你若是一心一意去破解对方的招式,而不主动出击,怎么可能取胜?
老太监见他眉开眼笑似有所悟,道:“榆木脑袋也能开窍?”
苏一道:“大师说笑了,大师,不如我救您出去吧?”
老太监摇头道:“我的时日也不多了,我一生在宫中,从何谈起救不救出去?”
苏一觉得也有道理,又问道:“大师,您说的那几个高手……”说着四周看了看,一脸的疑惑。
老太监笑道:“老和尚功力虽然不在了,一时困住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苏一点了点头,老太监说道:“我已经说了不少了,你也该走了。”
苏一心中大概有了思路,对老太监感激不已,连着鞠了三个躬,转身走出了门。
天高地阔,星海无边,苏一新心神快,转头看了看大内皇宫,心中战意燃起,如今明里暗里的两个战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来,苏一作为关键人物,心中豪情无限,忽然纵声长啸,直如龙吟。
皇宫内的禁军正在搜捕他,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登时喊声四起,苏一一缩脖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施展轻功,跃上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