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已经是二十天了。孔德娴离开学院到古海去帮忙已经二十天,知仔冶炼海底真银也20天了。在这二十天里,他整天都泡在那个宽大明亮的教室里,不是抱着一大堆资料满头大汗地看着,就是试探着用自己的虚无之火一点一点地烧着那堆看起来越来越少的东西。有时候董明霞也来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助,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冥思苦想。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上忙,非要知仔自己慢慢琢磨。
通过这么多天的磨炼,知仔已经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只好挖空心思,试着各种古里古怪惹人发笑的方法,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进展。刚开始的三天,他一直劲头十足的,可是无论他怎么想办法,那堆红色的铁锈一样的东西就是傻乎乎地摊在那里,无论他把它摔在地上、用火烧、让董明霞用水浇、用寒冰冻,它都是那副样子。再也没有看到它像虫子一样恶心的样子,也没有看到在眼光下它嗞嗞变少的样子,或者是企图逃脱的样子。
“你看看,这只是一堆金属,没有生命力,也没有任何灵性。”知仔气愤地说,“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和它沟通?我对着它说话,它能够听懂吗?你敢确定这次给我的任务不是童教练又在整我吧?”
“你太心急了!”董明霞看着知仔气急败坏的样子,仍然不急不慢地说,“我是水属性的元力,所以没有冶炼过金属;以前我也没有辅助过谁冶炼这种金属,但是我确实听说过别人与海底真银沟通后达成默契的样子。”她顿了顿说,“你是火属性的元力,又是超级天才,但是这并不等于你做所有的事情都会一帆风顺。一个火属性的修行者不懂得怎么了解自己的火,也不懂得怎么冶炼自己需要的物质,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所以你首先要学会接受现实,控制自己的情绪。”
知仔仍然气愤难平,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搭档。董明霞看到他的样子,也只好无奈地叹叹气,让他自己慢慢地冷静。等董明霞离开以后,偌大的教室就剩下了几对搭档,他们都在离知仔很远的地方耐心地研究着自己的物质,似乎那是一件多么有乐趣的事情。他甚至充满恶意地想,他们为什么不像自己一样失败呢?
就像知仔期望的一样,那些人果然都陆续失败了。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又重新开始另一轮的实验。知仔看着他们,发现他们并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干脆丢在一旁。他心里也颇感无趣,只好再次低头看自己面前的物质。
等慢慢冷静下来以后,知仔看问题的角度和方法也变得理智了很多。他明白董明霞说得对,自己一路走过来真的是太顺利了,虽然经过了几次不可想象的大战,但是每到关键时期总是有人帮助自己,让自己化险为夷。
这种顺利让自己逐渐建立了自信,对未来也积极了很多。但同时他也开始变得自大起来,甚至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一帆风顺地走下去,他甚至相信他会成为万里挑一的强者。可是世间万事,要得大成功,就必然得有大磨难,只有越过这些常人难以企及的挑战,才会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发展。
这么想着,知仔就慢慢地沉稳下来。他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看着从宽大明亮的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沉思默想。其实他并没有闲下来,他坐在那里,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气息,先探测了丹田的元力,然后调动元力慢慢地在全身运行。接下来他又让元力推动元气沿着奇经八脉缓缓运行,把周身都探察了一遍,甚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的角落,直至每一根脉管接近皮肤的末梢。
这是他离开了家以后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检查自己,他这才发现自己对自身的修炼疏忽得太久。这么多天以来,他都按照学院的要求在必须修炼的教室里疲于被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停下来按照自己的意志修炼一回。
学院的修炼确实对他帮助极大,与上次离开家时探察的情况相比,他的元力已经凝实了不少,并且在丹田凝结出细细的实体——好像一滴树叶上的微不可见的露。而且他的奇经八脉也变得通畅坚实,元气通过的时候则显得坚韧而柔软,以前元气爆发时的刺痛感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可以说他的元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上升了一个层级。
他试着调动元气,立刻有浩荡澎湃的天地精华滚滚而来,甚至吸引得体内和体外的元气都发出细细的类似微风吹过的呼啸。这是元力一次次耗尽、再一次次被充实后的必然结果,那种挖掘潜力式的训练已经为他的下一步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是他再仔细地看看,却发现这些成绩只是表面的。他运用元气的技巧,比如对时机的把握、对元气量的控制都显得生疏了,这样一来,虽然他的脉管和调动元气的数量都增大了一倍不止,但战斗的能力却下降了。如此一来,要是当即调动元气冶炼海底真银,还是很有困难的。而且自从他在兽潮大战中归来,童贵和不让他使用操虫绝,虽然他在长老会大战的时候用过控兽术,但是长时间的疏忽,就连脑海里的树叶也暗淡了许多。
想通了这些,知仔就停下了试探。他把海底真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新鲜的妖兽皮膜包裹起来,使其不至于散失。他每天都待在教室里,但是已经没有再冶炼,而是一边看书,一边修炼自己的元气,还不时地与操作规则上面的内容对照。
董明霞来看过他几次,发现他正在研究,就没有再打扰他。其实她心里也真正地受到了震撼,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缺陷,并且很快行动起来。如果说她以前对他的事迹感到不可思议,那么也只有现在,她才真正地被震撼了。
童贵文受童贵和的委托教练知仔,所以起初也偷偷地来打量过他好多次。他发现知仔如此勤奋,并且已经完全改掉了初来的毛病,进入了深入的学习和修炼,于是心满意足地摇摇脑袋,再也没有来过。这是一个可以让他放心并且省心的学生。“也许过不了多久,他的能力就可以超过我了呢!”童贵文在心里想着,多少有一些羡慕,天才这事情还真不是吹的。
又过了三两天,董明霞再来的时候发现,知仔已经没有继续研究自己的元气了,他正独自一个人站在操作台前,试着各种火焰的大小和效果。火属性修炼者的虚无之火的力量被称为更异之力,这种力量可以产生三种不同的效果,分别是灼烧、变形和灰烬。
知仔此前使用的都是灼烧的力量,三级以下的修炼者可以通过元力推动元气,发出虚无之火,灼烧对手和物质,产生对敌的对抗力量;到了三级以上就可以利用能量巨大的热量将物质熔化变形;到了五级以上,更是会产生毁灭一切的能力。知仔此前都是在自发地修炼,还没有发现虚无之火的奥秘,这正是他现在需要学习的。
控火术是一门精细的学问,绝对不是一个人在自己家里琢磨一下就可以操作得炉火纯青的,这需要经验的积累、技巧的传承和天生的悟性,三者缺一不可。现在知仔来到了三仙门,这里有无数的记载,他终于尝到了遨游在自己理想知识中的快乐 。
他实验的时候当然没有用海底真银,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是随便可以冶炼的。他把从海滩上捡来的各种石头放在台子上,用不同的火焰去烧,然后仔细地研究每种灼烧的效果和时机。这种方法虽然笨,而且效果缓慢,但是修炼是个漫长的过程,绝对不能心急。在所有的方法中,并不是最有效的方法最好,而是最适合自己的方法最好,因为自己研究出来的,必然和自己关系紧密,后续作用就会更加长久,并且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取得特殊的效果。
知仔看到董明霞来了,就停下来向她请教了一些关于水系法术的知识,并且让她试着用各种虚无真气来检验他冶炼出来的效果。
到了第十五天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准备开始。那包被包裹在妖兽皮膜里的物质重新被拿了出来。知仔把它放在了操作台上,慢慢地打开。阳光还像知仔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那样照着,在温暖轻柔的阳光照射下,海底真银已经回复了本来的状态,像一堆细小的虫子慢慢地蠕动,发出细细的沙沙的声响。
知仔仔细谛听,终于明白那物质是由无数的物质组成,它们各自共存,又有独立的气质。包裹突然打开,它们似乎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和温度,好像一只被什么刺激了一下的天鸡兽,轻轻地收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它们就变得平和下来,回复了状态,继续发出沙沙的蠕动声。
知仔抬起手来,发出细不可闻的一缕火焰,翻动着那堆物质,仔细打量着。他这才发现这些青色的物质是由无数细小的有触手的物质组成,在那些触手的舞动下,它们的身躯可以慢慢地移动。在他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火焰的灼烧下,那些物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它们似乎很喜欢这种稍微温热的环境。知仔慢慢地加大火焰,那些物质的移动稍微加快,但是仍然保持着原有的状态。
知仔再次加大火焰,细细的火苗喷射出去,发出低低的啸叫声。那堆物质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它们加快速度蠕动,沙沙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虽然它们并没有头,但是知仔还是觉得它们正抬起头来,奇怪地打量着自己。“怎么办?”知仔心想,“是不是要停下来?”根据规则,这样的情况并不在超出范围的情况内,可是如果坚持下去,也很有可能引起物质的再次暴乱或者出逃。
知仔还在犹豫,物质的反应却更大了。这时候董明霞突然出手了,她一挥手,一股寒凉的水汽喷薄而出,兜头浇在了那堆物质上。那些物质发出吱吱的轻响,好像久旱的土地在吸收突兀而至的雨水,那是一种欢乐、幸福的声音。
“你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它们很喜欢你。”董明霞满面笑容地说,“物质炼化的目的是让它们为自己所用,所以它们的认同非常重要。你还要再慢一些,等它们慢慢反应。”董明霞说完,看着他的眼睛定了好一会儿,直到知仔点点头,董明霞才转过头去。
但是知仔又想了一想,继续问道:“听你这么说,难道这些物质是给我用的吗?”
“对!”董明霞看着他严肃地说,“每个参与古海挑战的人都有,所以每个人都参与了物质冶炼,只是每个人的元力属性不同,需要的物质就不一样。这是将来在古海里的保命物质。”董明霞想了想又说,“说到古海挑战,我们不如去看看吧,看古海建造得怎么样了。反正今天已经冶炼过一次,不能再冶炼了。”
知仔想想就答应了。其实他对古海挑战也非外好奇。他来三仙门的第二天,来自中原枳子城的囚魔堂元老秋末至和桂浅至就找到他,告诉他不但要参加古海挑战,还要建立自己的团队。三仙门有上万名修炼者,自己来得最迟,修炼得最差,他们为什么不另外选人,而是让自己参加呢?另外他记得自己答应过孔德娴的,有时间一定去看她。
这样想着,知仔就答应了董明霞的要求,两个人先去看了知仔的宠兽默宝,然后一起向北边的高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