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叫嚷了一路,但终究拗不过冒奇景,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侯府后面将我抱进了府,景福看到的时候脸色都不好了,可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赶紧把美人榻叫小厮抬出来,放在院中。
他放下我后,就去屋里找药,景福让人都下去了,以免节外生枝。
“公子,我来吧。”她看到冒奇景手中的药,本能的要接过来,谁知冒奇景不但没有给她,还亲自为我脱掉袜子,轻轻上药。
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可是景福并不这么想,她一直在劝说冒奇景让她来,可是冒奇景根本不听她说什么,专注力全在我的脚上。
刚才没有发现,现在一涂上药我才感觉到隐隐的疼痛感,我要把脚收回来,可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左手牢牢的抓住脚腕。
“好了。不过你这两天最好不要下地了。”他把药收起来,对景福说,“给她那一双新袜子吧。”
“我已经拿来了。”景福见劝说无效,只好放弃,回到自己屋中拿了一双新的袜子给我穿上。
“你在这歇着,我去看看浊青来了没有,还有要准备辆马车。”我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景福帮我把鞋穿好,轻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我点点头,满不在乎的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的脚还没有那么娇气。”
她向冒奇景消失的地方望去,带着一种欣赏的语气说:“我家公子就是热心肠,他对谁都是这样,尤其见不得女子受到半点伤害。”
她的特别强调,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很难看出冒奇景居然是这么心软的人,我还以为大统领应该都是那种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呢。
“夫人。”她突然扭捏起来,好似有话要说,但又不知该如何措辞。
“有何事你就说吧。”我的脾气一向直来直往,不喜欢兜圈子。
她跪在我的面前,这让我一下慌了神,凭她的身份应该不用向我行这么大的礼吧,我想扶她起来,可是她如何都不肯嘴里念叨着:“我一心为了公子和夫人好,若言语上有失,还请夫人见谅。”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不必这样。”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似乎像是在劝诫我,“我家公子热心,但做事上有时会有失体统,这也是一直被夫人和侯爷所恼怒的地方,既然夫人已是人妻,而我家公子还未有正室夫人,两个人之间如何能这般亲密,还请夫人体谅,断不要助长了公子的疯癫之心。”
她这一句话要是放在别人口中,我还真不一定会听,可是偏偏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跪在地上的样子又着实让人心痛,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确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虽然不在乎,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生在此时长在此刻,礼义廉耻有时候比生命都重要。
我抬手让她起来,点着头表示同意,“你所说的我都明白,之前的确是我失仪了。”
她站起来,轻拭掉眼角的泪水,我们又说了会话,冒奇景才回来。
“浊青在后门等你呢,马车也给你准备好了。”他走过来准备将我抱起的时候,我有意躲了一下,把手递给景福,然后站起来。
“我自己走。”
“你脚上刚涂了药。不宜……”
还不等他说完,我便正色说道:“我能走,多谢冒公子关心。”
他皱了一下眉头,眼睛不自主的瞟了一下景福,我已经拉着她快步向后门走去,虽然有些疼痛,但是我还是咬牙坚持住了,到了门口换浊青来搀我,坐上马车后,我听到冒奇景吩咐浊青什么时候换药,如何配药,还有一堆的注意事项,本应该道谢在离开的,可是不知怎么我等到车动也没能掀开帘子说一声“谢谢”。
一路上都在想景福的话和临走时冒奇景百般叮嘱的情景,难道男女之间真的要退避三舍才可以吗?回到王府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和橙忆浊青胡乱说了会话便上床睡了,奇怪的是我竟然失眠,左翻右翻半天也没能睡着,浊青以为我脚疼还特地起来给我换了一次药,到了四更天,我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陆洛离离开的第十三天,我才收到他的书信,他们已经到达吐蕃境内,之后一段时间可能不会来信,但他叫我放心,而且还叮嘱我自己一人在都城行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以意气用事,最后他还对我纵容红袖女扮男装混入出使队伍,表示生气,不过我才不管这些,只希望他能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浊青跑进来催促,我只好暂且把信加在一本书中,匆忙出府。
王妃在大觉寺的静养已经有一段时间,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日派人回府中传话,晚些时候就要回府,我们做小辈的自然要去请安伺候,世子与世子妃陪太子出游,二公子又去了守卫营,于是这个重任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到了大觉寺,王妃身边的主礼婆婆说王妃正在用斋饭,之后还要听大师讲法,要到未三刻才能起身回府,我一来一回也不值当,只好在大觉寺内闲逛,正好欣赏一下初秋的风景,之前已见过大觉寺的主殿,庄严法相,我本来就不信佛,倒是风景更吸引我一些,沿着小路向上,我依稀记得西面的石子路通着后山,那里的风景一定不错,有些叶子已经泛黄,而有些还是油绿油绿,错落有致不失一种美。我让浊青先去哨探着,一旦王妃有什么新动向也好有人通知我。
我沿着石子路向上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我跟在后面,看她进了观音殿,自己也跟了进去。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小女子伊心诚心祝祷,愿程昱是我命中之人,万不要错付真心。”看来她已经决定嫁给程昱了,我不免叹了口气,不知我算不算拆散鸳鸯之人。
她听到我的声音,害羞的行礼拉着我向院中走去,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秋风瑟瑟,凉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秋意渐浓,姐姐怎么还穿着纱衣到山上来?”她已经换了单衣,裙摆上绣着凤尾鸢,与第一次相见不同的是,现在的她有一种淡淡的忧伤,配上这身淡粉色的缎面长裙,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出来的急,所以忘记更衣了。你近日可好?”自八月十五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见面,那晚她离开的时候,眼中满是泪水,就像与恋人永久分别一般,我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洛离是否注意到了。
“算是好吧,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圣上的赏赐也送到府上,爷爷最近在置办嫁妆,既然是圣上此婚,嫁妆多少也不会有人计较。”她说的平淡,就好像在叙述别人家的事情一样,只是那双躁动不安的纤纤玉手诉说她的忐忑。
“大婚是何日?可别忘了告诉我,好讨你一杯喜酒吃。”我说笑着想打破尴尬的气氛,她也只是强颜欢笑了一下。
“圣上赐婚,吉时就选在九月二十日,到时候希望姐姐能赏脸而来。”山中的风总是带着一股冷意,无论是在盛夏还是初秋,而她的话语被风一吹更像干枯的树叶,落在我的心中。
我情不自禁的拉起她的手,心中莫名的有种负罪感,“伊心,我知道这样说也许有些矫情,不过我们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她原本控制很好的情绪,被我这句话一下击翻,用力抽回双手,苦笑着说:“这样的话你就不应该说,如何能让我幸福,你再清楚不过,可是那日在书斋我问你可否愿意让洛离哥哥娶我为妾的时候,为什么你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就是从那一日开始洛离哥哥对我渐渐疏远。”她掩面而泣,原来刚才的冷静只是身为大家闺秀的一种自我修养。
我也不多解释,木已成舟,况且我的确有不愿洛离娶她为妾的想法,何必在此惺惺作态的解释呢,但我依旧强调着:“爱情的事不能强迫,就算你埋怨我也罢。”
她只是哭着,我也只好陪她站着,浊青从院门口向里面望来,焦急的向我挥挥手,估计是王妃准备起身回府了,我只能愧疚的说:“王妃要回府了,我不能在此多留,妹妹即便怪我也不要紧,我在菩萨面前真心祝愿妹妹能得佳婿,一生平安。”
说完我便和浊青离开,向王妃暂住的厢房快步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