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重物落地的声响让老八的意识恢复了些，他的头很晕，后脑勺疼得近乎麻木，他的意识很沉，无数记忆破碎成片段交杂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的思维都显得十分混乱。
耳畔，铁链晃动声伴随着木炭焦糊的味道一并传来，更是让他觉得难受。
“这个地方还算僻静吧……”有一个声音在头顶响着，老八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声音出现在头顶。他渐渐记起了一些事情，比如他是京东路最大杀手组织的头目之一，比如他的名字，比如他在很早之前喜欢过的女人。他最早杀死的那个农夫和农夫临死前绝望的眼神等等。可是他还是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身周为什么会有铁链和焦糊味，头顶为什么又会出现声音。那个声音是谁？
“少爷放心，这块地方便是府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实际上除了太老爷和大老爷和小的之外便再没人知道，僻静的很……”另一个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苍老，而且语气很恭敬。
“那就好，今后就麻烦您来送饭菜了……这里别让更多的人知道……”
“少爷不需要帮手么？”
“哦，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解决……”
“老仆告退……”
脚步声，开门声与关门声，随后便是沉静。
后脑勺的疼痛开始能忍受了，老八也恢复了一点昏迷前的记忆。他的组织接下了一单生意，去杀一个罗家大房的私生子。但是手下人把事情办砸了，他出手解决了尾巴……
对！他已经解决了尾巴，那人想要追自己并没有追上，自己回到住处休息，然后！
然后就出现在了这！
“喂，醒了吧？醒了的话就把眼睛睁开。你应该多见些光，对你有好处。我相信再过段时间你会无比怀念它们的。”那个该死的声音再度在他头顶响起。
老八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只靴子，准确的说是一只踩在铁栅栏上的鞋子，鞋子底正对着他的脑门！那人竟是站在了他的头上。
怪不得声音来着头顶。
老八不屑的想着，他可不是初入江湖的雏，这样一点点羞辱也想要让他激动起来？未免太小看他了。
老八动了动身体，四处碰壁，这才发觉他现在是蜷缩着身子被关进了一个极小的“地牢”里，或者说是地洞里。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不过……也仅此而已。
“有什么招数的话，尽管使出来！爷爷皱个眉头就不是好汉！”老八平静的说着，声音无喜无悲。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落在旁人手里的，可常年做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早就已经有了面对这一天的心理准备。因此他并不慌张，相反还平静的很。
那声音没有搭理他，仍旧在他头顶走来走去，似乎是在忙碌些什么。铁链声和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时而响起，原本木炭焦糊的味道有些变了，老八嗅出那是烙铁烧红的味道，他微微变色。
奇怪的声音和静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老八觉得口干舌燥得厉害，直到这时那声音才终于再度开了口。
“渴了是吧？来点水？”
绳索拉动的声音，随即一股粗大的水流便从头顶冲下，直接拍打在老八的脸上。
“呜呜……啊……”激烈是水流持续不断的冲刷着五官，感觉绝对和舒服没有一文钱关系。而最关键的是异样的窒息和溺水感……
老八觉得自己是被人拖上了案的鸭子，被扼住喉咙还拼命往自己肚子里塞着食物。偏偏这水流还长得让人绝望。
许久，当老八的意识再次濒临消散时，那让人绝望的水流终于是停了。
老八拼命咳嗽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可还没等他恢复过来，第二波流水从天而降！
激烈的水流间，老八勉强看到一袭白衣的颀长身影冷漠的站在自己头顶大坑的边缘。他想要骂出些什么，可他根本不敢张嘴。
那人依旧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如是这般又三次，当老八的肚子因为过度灌水而大大膨胀起来后，水流终于算是结束了。
老八已经睁不开双眼，别说叫骂，他现在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钥匙插入锁头，转动。铁链哗啦啦的响动，似乎是一直压在他头顶的铁栅栏被打开了。一股力量将老八从地牢里拉扯出来，冰冷阴寒的气息遍布身周，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但不多时，他忽然发觉自己置身在一片十分柔软的被褥间，旁边火盆近在咫尺，十分的温暖舒适，他身上的水渍在快速的被烘干，渐渐痛苦消散，温暖包裹 。身前还出现了一个喷香松软的馒头。老八下意识撕咬吞咽了下去，饱腹感让他的身体更加放松了些，他很快便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多久，意识中只是短短的一瞬，老八突然被惊醒，整个人被狠狠丢进湿漉漉冰冷冷的地牢里，他想喊出什么，可那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冰冷的水流兜头而下！
刺骨的冰寒与眨眼前的温暖舒适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老八整个身体都因为剧烈的痉挛而弹了起来，只是在狭小空间的束缚下他没能动弹，反而遭受到了更为巨大的痛苦。
当第一波水流中止时，老八顾不得平复呼吸，大声喊道：“说！我都说，我什么都说！”
那个仿佛地狱恶鬼般的年轻人置若罔闻，依旧按照既定的节奏操作着。铁链、火盆、温暖的被褥、冰凉的冷风……
如是第三天，老八将他所有该说和不该说的东西都说了出来，整个人的意志濒临崩溃。
罗诚也终于在沉默了三天后第一次开口，将问题打散拼接反复盘问了五遍终于确认了老八口供的真实性。
炼狱般的折磨与被折磨同时结束。
推开厚重的狱门，久违的阳光打进冰冷的地窖，便是罗诚也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亲手做这种事了。但好在手法还没怎么生疏，而且……
罗诚回头看了看外表被装饰成假山一样的地牢，对罗家的认识更加深入了一点。
脑海中，柳英若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怎么看？刚刚那个杀手供出来的话？”
罗诚耸了耸肩，道：“还能怎么看？所有的线索在这里断了，谁知道昨天傍晚就是他们接头的时候？不过……”罗诚吸了一口气，眯了眯眼道：“不过，杀手居然不是从罗家派出来的，这倒是让我很意外。青州……青州为什么会有人要来杀我？”
柳英若没有接茬，而是直接问道：“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罗诚道：“现在是我刚刚要接受罗家资源的时候，暂时没兴趣去青州查一件根本没有什么眉目的事情。还想杀我？呵，那就让他们继续来吧……”
罗诚随手带上了地牢的大门，眼神如刀般扫过四周，而后径自走入罗家的院中深处。从今天开始，他也是这座大院的一个主人了……
在罗辑的院子外，罗诚稍稍停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此时，罗辑的屋子里罗霄儿正在和她的父亲大声争论着，声音远远的散播开去。
“爹！你和爷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罗诚真的是我哥哥？哈？我这个哥哥居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知不知道，整个大房的各个掌柜的这些日子里人心浮动，大房的生意怎么可能交给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便是罗敏之和罗子旭两个人都要比他更得人心！再说他根本就没什么经商的才华！”罗霄儿大声的说着，这些日子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发表类似的言论，只是直到今天她才终于将罗辑拦在了屋子里。
罗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罗霄儿道：“霄儿，这些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算了。今后不能让诚儿听见。那些掌柜的人心浮动？呵……随他们动去，这罗家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发表意见？至于经商的才华……”
罗辑说着，随手丢了一本账册到罗霄儿面前，道：“这是风雅居过去一个月的账册，你看看吧。”
罗霄儿疑惑的将账册打开，很快表情中的不屑与疑惑便被震惊所取代，她难以置信的道：“十七两银子……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
“什么地方？那毕竟是我罗家最开始所拥有的第一份产业。你的本身不如你大哥便该好好学着点，而不是整天胡思乱想，想要靠着那些个外人来动摇我罗辑子嗣的关系！”罗辑冷冷打断了女儿的问话，看着女儿有些委屈和颓丧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道：“霄儿，你该也知道的。虽然你很努力，可家中若是有男丁到底话，你爷爷不会把大房的产业交给你，所以……”
罗霄儿不等罗辑说完，转身便捂着嘴巴跑出了房间。罗辑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门外回廊的立柱后，罗诚慢慢踱步出来，看着远去罗霄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