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的都城叫做花都,花都之所以叫花都,并不是因为这里花团锦簇,处处可见花花草草,而是位于花都的南街,知名度遍及赤炎大陆的风月之地,俗称青楼。
每到夜幕时分,城南的每条大街小巷都散在各色花灯晕染成的夜色之中,流光溢彩,绚烂夺目。粉色的荷花、微黄的烛光、点点的星光、色彩斑斓的花灯,还有姑娘们的裙角,都随着夜风轻轻荡漾着人心,漾成一片醉生梦死之地,叫那达官贵人、风流雅士、文人骚客各个都迷醉在这片温柔乡里,引无数“英雄豪杰”尽折腰”。
而在这南街最著名的青楼便叫做云雀楼,相传在云雀楼初建之时,一群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云雀绕着云雀楼上空几天几夜都徘徊不去。正值黄昏,天空一半都是艳红的火烧云,那头顶的云雀仿佛有了灵性,一眨眼便纷纷落入云雀楼里,仿若婀娜多姿的仙子误入凡间,引人遐想,云雀楼也因此而得名。这之后,只要来过云雀楼的人,各个都夸云雀楼的姑娘灵动美丽,才艺双绝,我见犹怜,尤其是那曼妙的歌声,空灵而婉转,飘飘然仿若浮上云端,又似沉入湖底,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莫说是来自赤炎大陆各国的达官贵人,就连那宁帝身边如今的大红人——尚书大人容谈的小儿子容鹤轩也曾邀云雀楼的艺妓们前往尚书府表演献艺。据说表演的当天,天上的鸟儿全部聚集到了尚书府,徘徊不去,一片祥瑞之兆,形成一幕叹为观止的奇观,直到现在都是花都的市民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以上传闻吸引各国游客无数,更有来宁国必去云雀楼的说法,为云雀楼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但据简悠筠所知,除了容鹤轩请艺妓们前往尚书府表演,差点被他老子容谈赶出尚书府以外,其他纯属虚构,而虚构这些的人就是坐在简悠筠对面,自称云雀楼对外宣传大使,此时正翘着兰花指捻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的阿帅。
阿帅一边捻着桂花糕往嘴里送,一边千娇百媚地对简悠筠抛了个媚眼,眉眼间尽是小女人的娇态,说实话,这个媚眼真的非常人所能承受,幸亏她简悠筠并非常人,所以对阿帅抛来的媚眼自动产生了免疫力,依然波澜不惊地维持着她惯有的表情——傻笑。
阿帅颠怪地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习惯了她的不懂风情,他摆起兰花指摸了摸鼻子下方的两撇八字胡,娇里娇气地对简悠筠说:“傻子,为什么你是一个傻子呢?”
于是简悠筠又笑了,倒不是因为她真的是个傻子,而是你很难在一个娘里娘气,举止间都是妩媚之姿,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面前淡定,幸好简悠筠是个爱笑的傻子,倘若她是个面无表情的傻子,此时保准破功。
“笑!你就知道笑!哎,我最近可烦着呢!听说今晚容鹤轩要再次光临咱云雀楼,我正想着怎么抓着这一商机再次炒作呢!人家就有种预感,今晚咱云雀楼肯定会更加火,哦吼吼,那人家就要赚翻啦!”阿帅花痴地笑了起来,说着,那双白得跟女人一样翘着兰花指的魔爪又伸向了简悠筠的娘亲——简花花为她宝贝女儿简悠筠特意准备的桂花糕上。
这家伙绝对是借机来吃桂花糕的!简悠筠在心里默默腹诽道,她恶作剧般地将面前的桂花糕全部打翻在了桌子上,然后笑得一脸天真无害地拍手道:“哦哦哦,撞翻咯!”
阿帅对简悠筠翻了个白眼:“你个傻子,是赚翻不是撞翻,算了,跟你讲也是白讲,桂花糕都被你这个傻子弄脏了!你个大傻子!真没想到那简花花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生出了你这么个傻不拉几的闺女,啧啧!”说完,阿帅起身一拂袖,推开门气呼呼地走掉了。
简悠筠耸耸肩,忍住笑意起身将门重新关好,并将刚刚被她翻倒在桌上的桂花糕放好,然后捻起一块送进嘴里,享受桂花糕的美味,丝丝的甜意沁入味蕾,舌尖似乎也要雀跃地跳起舞来,生活简直太美好了!
这人一吃饱就想睡觉,等简悠筠消灭完满盘的桂花糕后,一阵倦意扑面而来,她起身一下奔向了她那张可爱的大床。哈哈,人生在世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怎一个惬意了得。躺在床上的简悠筠迷迷糊糊地看着床帘边悬着的浅绿色落缨,莫名想起以前的事情,她究竟是怎么变成一个傻子的?
那大概是在两年前,当简悠筠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一个脸上抹了一层厚厚脂粉,浑身都带着浓厚脂粉味的半老徐娘一下冲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开口说两句话,女人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对着简悠筠哭诉起来,鼻涕和眼泪混合着她脸上的脂粉,看起来非常可怕:“悠筠啊!我的好悠筠啊!都是娘的错啊!是娘没看好你才叫你被人贩子拐了去,娘对不起你啊!现在娘终于找到你了,娘不会再让任何人去伤害你了!”
在女人的哀嚎声中,简悠筠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大概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叫做简悠筠,而这个女人是她的娘亲,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娘亲的失误,导致她被人贩子拐了去,不久后就被带到了云国,卖到云国一家有名的青楼里。青楼的老鸨逼着简悠筠和几个同样被卖来的姐妹接客,简悠筠抵死不从,便逮到机会趁夜偷跑出来,被一个好心的农夫张平救下。为了感激张平,简悠筠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他做妻子,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还算太平,夫妻间一直相敬如宾。哪知道一年后,两人被之前那家青楼派出的打手找到,逼迫简悠筠就范,简悠筠自然不肯,但是寡不敌众,她和张平被逼至玉翠涯边。张平为了救妻子与恶棍拼命,最后惨死刀下,而简悠筠也因此伤心欲绝随着张平跳下了玉翠涯。不过庆幸的是,简悠筠的命太硬了,在坠崖的过程中,被几棵参天古树的枝叶缓冲了力道,随后落入玉翠涯下的河水之中,河水很深,让简悠筠保住了一条小命。后来她又被河水冲到了下游被正好经过的渔夫所救,这之后才被一直搜寻女儿下落的简花花找到,带回了云雀楼。
说实话,这是一个很悲催的故事,如果这当真是简悠筠的过往,她的确算是生世坎坷,但此时的简悠筠除了心底涌现出的一丝隐隐的痛楚以外,丝毫想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别说那个为了她拼命的丈夫。于是简悠筠深信心底那无以名状的痛苦便是因为丈夫的死而产生的悲痛感。
虽然一点也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但简悠筠却能明显感受到这个自称是自己老娘的人对她的愧疚之心,她的心里一软,正打算狠狠地抱住简花花,简花花却先一步狠狠地抱紧了她,那双手就那么好巧不巧地蹭着了简悠筠的腋下,于是,在这么感人肺腑的时刻,简悠筠因为腋下的瘙痒——笑了。
简花花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笑得开怀的简悠筠,问了好几声你怎么了,但是由于她的手在简悠筠的腋下迟迟不肯收回,所以笑点很低的简悠筠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这之后,简花花给简悠筠安上了一个傻子的头衔,她在心中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女儿是一个傻子,而且还是一个因为头部受过重创失忆的傻子。于是,她逢人就说她的女儿傻了,自己愧对女儿,搞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云雀楼老鸨简花花的女儿是个傻子。
这到底是什么悲催的命运啊!失忆前生世坎坷也就罢了,这失忆后还被人误认傻子,简悠筠忍不住对天哀叹三声。说实话,一开始她是想过向简花花解释自己不是个傻子的事实,但简花花那远近闻名的三寸不烂之舌灿若金花,搞得每个人听完她的解释就说:“嘿,傻子怎么会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呢?那喝醉酒的人还总说自己没醉呢!”
于是简悠筠无语凝噎,自此她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一天三顿又少不了吃喝,傻人有傻福,她反倒还乐得清闲。再说了,曾经她丈夫这么爱她,现在她娘又把她当个宝贝,她还有什么好愁的呢!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开心就好,当傻子就当傻子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自己是傻子嘛!
简悠筠猜做傻子做成她这么乐观的世间上数不出几个,她乐滋滋地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傻子会周公去也。
不知道睡了多久,简悠筠就被阿帅聒噪的声音给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眼便看见阿帅那张放大的脸凑在她眼前,那眼里闪烁着诡异又带着兴奋的光,简悠筠翻了个白眼,她避开阿帅的视线沉吟片刻,这家伙找她包准没有好事!
“悠筠,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阿帅抓住简悠筠的手兴奋地说。
其实简悠筠一点都没兴趣,但她只能强颜欢笑地装作很兴奋的样子拍了拍手:“哦哦,悠筠要听好消息,阿帅帅要告诉悠筠好消息咯。”
阿帅满意地摸了摸他那八字胡,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面前高兴的小人儿:“刚刚得到可靠消息,今日容鹤轩要光临我们云雀楼,而且不仅他一人前来,他还要带着另一个贵人!”阿帅边说边侧头看着身边的人,瞧见简悠筠那******高兴的脸,他满意地继续说,“容鹤轩还要把尚书府的大少爷容少濂偷偷带来!容少濂你知不知道?就是传说中尚书府尚书大人的疯儿子啊!他是尚书大人那过世的大老婆俞琉所生的儿子,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由于母亲俞琉过世了,容少濂忽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见人就问他娘上哪儿去了,找不到就又哭又闹的,任谁的话都不听。尚书大人顾及脸面就将容少濂送去了乡下交给一户人家看管,上个月才把病情好转的容少濂接回府上。”
简悠筠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忍不住想要抽搐,容鹤轩带个疯子来云雀楼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嘿,这可是将咱云雀楼再次炒红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想想啊,容少濂是个疯子,而悠筠你又是个傻子,这要是,嘿嘿嘿嘿……”阿帅眼中散发出摄取的光,看着简悠筠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棵摇钱树,这家伙“嘿”得如此有深度,不知道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借疯子和傻子炒作?真亏他想得出来。
“悠筠!”阿帅“深情”地看着简悠筠,“你是知道的,最近云雀楼的生意有点下滑了,你娘看我那眼神就好像如果我再不搞出什么业绩就随时要把我请回家种地,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岁小儿,还有贫困叔伯等着我去接济,如果我失业了,谁来照顾我那些可怜的家人?”说罢,阿帅假模假样地哭了几声,接着说道:“悠筠,再不想点炒作计划博得老板娘的欢心,我就真得卷铺盖走人了,以后可就没人陪你看星星看月亮,找你唠嗑了。你一定要帮我。”阿帅又拿出他惯有的伎俩向简悠筠哭诉道,丝毫忘记刚刚骂了她N句傻子还偷吃了她桂花糕的是谁。
“悠筠!你难道不记得了吗?这两年整个云雀楼除了老板娘是谁对你最好!夜里你饿了,我为了你从厨房偷来了烧鸡。”看着简悠筠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阿帅又加大了火候。
那明明是你自己饿了才去厨房偷来烧鸡,最后被人发现了还嫁祸给她好不好。
“夏天你热了,是谁叫人为你扇凉。”
那明明是你自己热了,借着她的名义狐假虎威好不好。
“冬天你冷了,又是谁叫人天天煮你最爱喝的红枣莲子羹。”
提到这个简悠筠就来气,明知道她最讨厌吃的就是莲子了,每次她不吃留给阿帅,他都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可是明明最爱吃这东西的人就是他好不好。
“秋天你……”
“悠筠一定要帮对我最好的阿帅帅!”简悠筠忍不住打断了阿帅的“凄惨”诉说,笑着对阿帅说。她怕阿帅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住想要上去揍他。
阿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感激地看着简悠筠:“你可真是我的好悠筠,那晚上听我的安排。”说完,阿帅兴奋地奔了出去。
看着阿帅离开的身影,简悠筠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她右手托着下巴,手指欢快地点着脸颊。
阿帅啊阿帅,你对悠筠这么好,悠筠肯定会“好好”地祝你一臂之力的。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便挂上了一抹恶作剧的笑容,今晚可有好戏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