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筠,你这是怎么了?”小兰看着简悠筠莫名其妙哭泣的样子,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她赶忙从身上取出一块手帕,为简悠筠擦干脸上的泪痕。
简悠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不知怎么的,这周围的一切,竟让她觉得万般的熟悉,甚至熟悉到让她的心头微痛,然后泪水便止不住落了下来。
虽然记不得自己以前是否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但这两年,简悠筠自认为自己乐观无比,连别人把她当做傻子,她都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反而还坦然接受。
这是怎么了呢?她想不明白,更是想不通。
索性她也不去再想。
简悠筠接过小兰递过来的手帕,在脸上毫不温柔的抹了一把,然后嘴角边像变戏法一般,瞬间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小兰,今天怎么沙子进眼里,会流这么多眼泪呢?”
小兰听简悠筠这么说,有丝奇怪:“你是说沙子进到你的眼里了吗?”
“是啊!”简悠筠说着,脸上的笑容再次放大,“我要去告诉娘亲,今天的沙子肯定很大,让她找人来好好打扫一番。”说完,简悠筠便一蹦一跳地出了竹傲阁,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兰。
简悠筠回到自己的房间,简花花已经让人在桌上给她备好了晚饭,简悠筠吃了几口,觉得没什么太大的食欲。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遇到太多的事情,她觉得有些累了,便去床上躺好,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冰冷的湖水瞬间侵袭着她的全身,简悠筠被水呛得猛地咳嗽起来,但周围的水依旧不放过任何缝隙,想要浸透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那香软的床铺上,而是在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水里拼命挣扎着。
“救命……”她的声音是自己都不熟悉的破碎与沙哑,然而一张开口,那些湖水便争先恐后地奔涌至她的口中。
“救……”她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呼喊之声。
整个身体像是绑了千金的重担,简悠筠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着身体往下沉,任由着冰冷的湖水将她紧紧包围住。
迷迷糊间,她的眼前竟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张模糊的脸,但又是一张熟悉到令她觉得心痛的脸。
那张脸上有着这世间最温柔的线条,最精致且温和的五官,但是在湖水里,在光影都无法抵达的黑暗湖水里,那张脸又显得冷酷无比。
“你是谁?”简悠筠在心里问。
然而那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慢靠近她,然后便瞬间散开在冰冷又黑暗的空气里。
一滴滚烫的泪落入简悠筠的颈间,这温暖的触感,让她猛地睁开眼来。
此时她还躺在自己卧室那温暖又舒适的大床上,而刚刚只不过是一场令人伤感的噩梦而已。
简悠筠这才舒了一口气放心下来,她伸出手打算拍拍胸口安抚一下自己至今还狂跳的心脏,哪知道一抬手却碰到了一片温热的水,还伴随着一股腥味。
她的床上怎么会有水?
简悠筠把手凑到眼前,借着烛光仔细端详起来,却见那哪里是水,而是赤红的鲜血!
一声大叫刚要冲破简悠筠的喉咙,却被斜地里伸出来的一只冰凉的手堵住。
不知何时,简悠筠的身后多出了个人,此时那人正贴在她的身后,紧紧捂住她的嘴。
简悠筠试图挣扎一番,她用胳膊往后用力一顶,可那人似乎早就猜到她的动作,身子不但灵活的避过,还一个巧劲,用另一只手将简悠筠的手钳制在了身后。
简悠筠又用脚向那人猛地踢过去,没成想又被那人躲了过去,也不知他在身后用了什么办法,简悠筠整个人猛地一个翻身,便被那人压在床上,她的双手被那人的一只手固定住,而双腿则被那人的一只腿紧紧压在床上。
简悠筠愤怒地瞪着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没成想这男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容少濂!
此时容少濂的脸离简悠筠仅仅一指的距离,简悠筠可以清晰地看见容少濂惨白的脸色。他的一只手正耷拉在一侧,肩膀处似乎受了重伤,鲜红的血从伤口处讪讪沁了出来。
简悠筠就这么瞪了容少濂良久,而容少濂只看了她一眼,便转移了视线看向别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少濂终于放开了简悠筠。
简悠筠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躲到了最里侧的床边,有些惊恐地看着容少濂。
容少濂看见她这般如同小鹿受惊一般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容少濂其实并不爱笑,即使是笑,那笑容也进不了眼睛里,带着三分冷漠和七分疏离。但不知为何,简悠筠觉得他此时的笑容却是真心的。因为烛光在他的眼底晃荡,让他的目光中多出了一抹璀璨得叫人移不开目光的神采。
简悠筠的心随着容少濂的笑容轻轻一颤,她甚至极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容少濂多笑笑就好了。甚至,她因着这样的微笑,连怪罪容少濂深更半夜闯他闺房的不爽心情都散了大半,语气也柔和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容少濂听简悠筠的语气,像是并没有多少生气,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门外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
容少濂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他还来不及解释,便将放置在简悠筠床头的香薰炉打翻,以掩盖血腥味道,然后他一手拉下简悠筠的床帐,又掀起简悠筠的被子,将两人盖在被褥之中。
简悠筠这才反应过来,这容少濂倒是好,刚刚没有责怪他闯自己的房间,现在倒是越发得寸进尺起来了。
想到这里,简悠筠便手脚并用,打算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拼命踢开,没成想又被容少濂钳制住了手脚,捂住了嘴巴,以及他怪罪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别动,你就不能消停一会?”
说完,简悠筠便愣住了,这是个什么情况?敢情自己还没来得及责怪容少濂,容少濂倒是先怪罪起自己来了?
但是碍于自己的嘴巴和四肢都被这个可恶的男人控制住了,所以简悠筠只能对着容少濂干瞪眼。
没过一会儿,屋外原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但容少濂似乎丝毫没有放开简悠筠的意思,简悠筠觉得自己再被容少濂这么捂下去,可能很快就会窒息。而容少濂今日,很有可能是特意来谋杀她的。
就在她思考做鬼要如何不放过容少濂这个大魔王时,门外原本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又折了回来,然后便是两个男人低声的交谈声。
“看来是真不在这里了。”
“你确定容少濂跑到了这云雀楼中吗?”
“是我亲眼所见,而且他受了伤,应该也不会跑多远。我们再到附近看看。”说完,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确定那两个人不会再回来,容少濂才终于松开了钳制住简悠筠的手。
简悠筠一个翻身,由于用力过度,猛地撞上了容少濂的肩膀,他肩膀上的鲜血便又沁出几分,心血盖住旧血,颜色深深浅浅,看起来触目惊心。
容少濂并未发出任何惊呼声,只是他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皱着眉头看了简悠筠一眼,便虚弱地靠坐在床边,闭目养神起来。
简悠筠瞥了几眼容少濂的伤口,又看了看简悠筠难看的神色,她咽了咽口水,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内疚的情绪。
简悠筠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便从床上爬下来,去不远处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终于,她翻出一个白玉瓶子,然后又有些扭捏地走到容少濂身边,看见他依然在假寐,便十分粗鲁地把瓶子丢在了容少濂的身上。
容少濂猛地睁开眼睛,那锐利的眼神看得简悠筠心里猛地跳动起来。
“这白玉瓶子里可是我娘给我的上好金疮药,反正我也用不上,再不用怕是就不能用了,这次就便宜你了。”简悠筠说着,还不忘哼了一声,然后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也不敢看容少濂此刻的表情。
过了许久,才听见容少濂低沉又带点冷漠的声音响起,只是不知何时,这声音里莫名多出了点别样的情绪:“我是该说你善良,还是愚蠢?为什么还要救我?难道我之前让你受的苦还不够吗?”
听容少濂这么说,简悠筠猛地转过头,正对上容少濂那深如寒潭的眸子。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好心帮你,你却这般说我。”简悠筠嘟起腮帮子,气鼓鼓地看着容少濂。完了,觉得不解气,又补充了一句,“就该让你自生自灭才好,省得再去祸害了别人。”
容少濂不怒反笑,他低头将肩膀上的衣襟猛地撕扯开来,却见那伤口极深,伤口周边的皮肉已经翻滚出来,还往外冒着血水。
简悠筠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但是心里莫名也生出了一丝难受。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阻止了容少濂准备往伤口上倒金疮药的手。
简悠筠狡黠一笑,看着容少濂道:“真不知说你是愚蠢,还是愚蠢?这伤口不用水洗一遍你便往上倒药,是不想好了吗?“说完,简悠筠便出了门。
看着简悠筠离开的背影,容少濂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生出了丝难得的波澜,淡淡的温暖,点点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