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头的秦宝委屈巴巴的被张嫂抱到楼下,撅长了小嘴一脸的不开心。
“妈妈为什么不给秦宝开门?我明明看到她回来了。”
张嫂眨了眨眼睛,说:“妈妈可能工作太累了一进屋子就睡了,这才没有听到宝宝的声音,咱们玩别的游戏好不好?等妈妈睡饱了自然就下来了。”
秦宝平时有点粘人,可一听是妈妈身体太累了,也立马就不再纠结了。
“好,妈妈身体好了给秦宝生妹妹。”
这话是魏琰教他的,平时也总拿这话来敷衍他,哪知秦宝竟是听了进去,在他心间,妹妹就是个比积木或是其他游戏都要高级一些的玩具,别的小朋友都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让妈妈再给他生个妹妹出来。
打发好了秦宝,张嫂嘴角便向上弯弯了,她家先生和太太这么恩爱,想来过不久这个家里就又要再添人口了,那她接下来更是有得忙,可忙是忙,想想还是教人身心愉快。
半月之后,秦笙接到了周易北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时,那头的周易北沉默了许久,秦笙便猜出了他的意图,于是问:“定在什么时候?”
周易北声音沙哑,说了声:“明天早上十点。”
“那晚上咱们大家伙聚一下,你要早点过来。”
秦笙放下了电话之后就分别给自己老公和弟弟打了电话,好叫他们快点回来,交待好张嫂好生准备几样大菜之后,她连忙开车去了附近的卖场采购,待得她头弄好开车回去时,约好的那几个人已是各自端着杯红酒,在院子里的花架前聊着天,见她走过去,纷纷向她招手。
魏琰几个跨步过去,夺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颇为埋怨的说:“怎么不叫个司机?这种事情交待给别人去做就可以了啊,不然人家领着工资也很心虚啊,魏太太你要学会替别人考虑考虑。”
秦笙听着却不见气恼,反倒是淡淡的笑着说:“我想亲自去来弄啊。”
好朋友的离别践行,她想亲自操办,魏琰却是心疼老婆太辛苦,可又不好丢下客人不管,就说:“这些都交给我吧,你陪他们好好说说话。”
秦笙点了点头,朝另两人笑了笑,就进屋子洗了手,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果盘。
“易北,打算去哪里发展?”
秦笙微笑着递了块水果给周易北,又将水果盘往秦煜身前推了推。
“我也不知道,先到处看看吧,到时候定下来了,会给你们消息。”
周易北决定先来个全球旅行,一人一车一行囊,走到哪里算哪里。
秦煜眉头一挑,三言两语便绕这个沉重的话题,他们说起从前、说起未来、说起事业,魏琰更是亲自张罗了一桌子好菜,这一晚,桌上几个俱都烂醉如泥。
可第二天,谁也没有耽搁送机时间,当飞机即将起飞的提醒一遍遍广播出来时,秦笙一下子就红了眼,她转过身长长的呼吸一口,仍是没能控制住泪水纷纷落下。
周易北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过来,当着魏琰的面,紧紧将她拥进了怀里。
无言的拥抱足足有一分钟,随后周易北便松开她,头也不回走向VIP入口。
他们这一生,或许再不会有交集,秦笙虽然心里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他好,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争先恐后的落下来。
魏琰叹息一声,轻轻抹去秦笙面上的泪水,说:“傻姑娘,不是还有我吗?别哭了。”
这话却也没有用处,不过让她泪水掉得更为汹涌而已。
待她哭好,由着魏琰牵着手,抽抽搭搭离开之时,已经到了饭点,路上一路畅通,魏琰找了家像样的饭点,点了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
“化悲愤为食欲,走出这餐厅的门,就不准再伤心了。”
魏琰伸长了筷子,细心的为她将鱼刺挑出来,用小勺子将弄好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也不是说伤心,我只是控制不住,周易北是我最好的朋友……”说着,她又红了眼,魏琰连忙坐到她身边,跟哄秦宝似的揽了她肩头,轻轻拍着,又温声细语的说放。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看开了,也算是一种解脱,难不成你希望他一辈子闷闷不乐的呆在这里?老婆,周易北应该拥有更美的人生,你说是不是?年少时得不到的爱恋,不应该影响他一辈子,我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魏琰这话一说,秦笙便渐渐止了泪意,其实这道理她哪能不知道,只是近来也不知为何,情绪上头总是控制不好,偏叫魏琰这货哄上两句,心里反倒舒服一些了。
于是自他怀里起来,执起筷子开吃。
“把我吃肥了可不许嫌弃我,否则老娘灭了你。”
魏琰眉眼弯了一弯,说:“今天晚上就给你一个灭了我的机会,三十六式咱们一天试一个,保证一个月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流氓!”
……
周易北离开没多久,有一天魏琰早早的回来,瞧着秦笙的眼神总有躲闪,只一眼,秦笙就知道这货心里憋着话要讲。
“有屁放,有话说。”她一面敷脸,一面将整理过的文件放好,而后端坐在床有,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样子。
“那个,最近那个申越有联系我。”
魏琰看了眼秦笙,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他可不想那个叫申越的在秦笙心里埋下一根刺。
“要钱?”
魏琰点了点头。
“她弟弟的病治好了,想带着弟弟回国疗养,那孩子不大适应国外的环境。”
“就这事?”
“我应下了,给了她一笔钱,他们过两天就离开了。”
而秦笙想的,却不是给钱这种事情。
“易北离开之前和我说过,他想和申越试试的。”
可最后,申越回了国。
如果周易北真的和她在一起了,那她又如何会向魏琰开口?周易北不会允许。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魏琰无比笃定的说,申越长得像秦笙,却也只是一个形似。
如果周易北真的想要摆脱过去那段求而不得的爱情,那他一定不会生出和申越在一起的念头。
也许,他在说那话的时候,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然而现在申越离开了,说明他最终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唉,不论如何,这对他而言是件好事。”秦笙深知其中的道理,暗暗叹息一声之后,两人又扯起了别的。
申越回国那天,秦笙亲自去送她,这个姑娘原本有自己平静的生活,虽艰苦一些,与她如今的状况来讲,无疑是一种小幸福。
而打破她平静生活的,是魏琰那个决定。
于申越,秦笙总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而唯一能为她做的,不过是给她一笔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对不起。”
秦笙看着酷似自己的女子,诚心诚意的说。
“不不不,您别这么说,当初说好的……我……”
申越有些拘束,在医院时她推过秦笙一反,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没想到今天道歉的那一个倒是成了秦笙,而她又刚刚接受了魏琰的一大笔钱,对不起三个字,她觉得自己已经当不起了。
“如果没有遇到我们,你应该会有更好的生活,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能回到过去。”
申越淡淡弯了嘴角,神色间多了抹坦然与淡陌。
“其实正如您过去说的,我们之间不过是一笔交易,你情我愿的事情,交易之前双方早已说清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过去,是我自己没有作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到是做下了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应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说完之后,申越握住了秦笙的手,说:“对不起,希望魏太太您能原谅我。”
秦笙待要说什么,只听申越又说:“如果没有遇见你们,说不定现在我早已沦落风尘,弟弟的病也许还没钱去看,其实不论过程中发生了什么,现在的结果,比过去不知道强了多少,而且……这次回去之后魏总给了我们末来,谢谢你们。”
看起来,申越是真的看开了。
秦笙微微一笑,也没再提起周易北之事,只从包里拿出她一早准备了的支票递到申越的手上。
“这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要收下。”
申越连忙推脱,她才拿过魏琰的钱,且还是自己主动要来的,此时秦笙这支票却是觉得有些烫手。
“魏太太,真的不用了,魏总给我的钱,足够我和弟弟生活一辈子,您这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一个一定要给,一个一定不收,两人推来推去,眼看着登机时间就要截止,最后申越只得收下。
“魏太太,您真是一个好心人,这钱我暂且收下,不过,回国之后我会以您的名义捐出去。”
秦笙微微扯了扯嘴角,钱给了出去,要怎么花跟她就再没了半点关系,当下只挥了挥手,目送着申越姐弟二人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自机场离开之时,秦笙意外的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叶素素的孩子,她记得那孩子好像是叫做康康。
康康看起来颇为邋遢,眼珠子却贼圆溜,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人给了他一个面包,康康道了谢,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秦笙是个母亲,叶素素害得她不浅,可眼下看着康康轮落至此,心里只阻得难受之极,于是不远不近的跟在那孩子身后,看着他漫无目的在各个街道上晃荡了一天,别人给什么吃什么,若没有人给,他逮着机会也会去抢落单的孩子……
最后康康回到一所旧房子……
跟了一天,秦笙又累又饿,却坐立难安。
那时候她以为叶素素将这两个孩子送走时,是真的有为他们打算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知道那两个孩子会过成这样,不过几岁的孩子,她的秦宝还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纪,可康康却面临生计的问题……
于是连忙将魏琰找回来,跟他说起这件事情时,眼泪没忍住便掉了下来。
“我得去看看。”
魏琰听得心里一紧,他对叶康是有过承诺的,可他后来食言了,那是因为他知道,叶康会有亲生的爸爸妈妈爱他,可现在他成了孤儿,他哪里还坐得住。
只是出发之前,他还是叫手底下的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件事情,叶康被送出了国时他是知道的,那个时候陈效已经遇害,可叶素素毕竟是他们两人的生母,不可能一点也不为他们打算。
唯一的可能就是,应该给那两个小家伙的东西,被有心人霸占了去。
两人驱车来到白天看着叶康进入的小房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房子里并没有传来灯火,若不是隐隐的人声,别人压根就不会知道这里竟然还住了人。
魏琰推门的手略有些颤抖,虽是有了心理准备,可眼前所见,仍是叫他心头微微一抖。
借着街头不甚明亮的路灯,他看到了墙角缩成一团的两个孩子。
如今这个季节虽说不是十分寒冷,可夜间却有十足的凉意,然而,叶康怀里是比他小了许多的弟弟,两人共同裹着一床小小的毛毯,就那么缩在墙角,他们,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也没有。
听到有人进来,叶康警惕的睁开眼,几乎下意识的就要躲,可抬眼看到魏琰时,他动作一僵。
秦笙打开手机的照明,终于将各人看得清清楚楚,忍下心中酸涩,她问:“你是不是叫做叶康?”
“陈康。”
只短短两个字,康康就红了眼,可他没有和从前一样,作委屈的表情扑进魏琰的怀里哭,却是胸口起伏极大,硬是撑着不叫自己落泪。
魏琰弯腰,将他抱进怀里。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鼻间是孩子们长期没有好好洗过澡的微酸臭味,魏琰只说了这一句,声音便哽咽了起来。
秦笙则是抱起另一个,她还不知道小的这个叫什么名字,那孩子瘦的厉害,乖乖的任由秦笙抱了,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哥哥看。
魏琰紧紧抱着叶康,可他仍是没有出声,很久之后,才从他喉间发出类似于咳咳的声音,眼泪争先恐后,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听着十分压抑,几乎让人肝肠寸断。
当晚,魏琰便直接将两人带回了家里。
秦笙叫人在大浴缸里注满了热水,亲自将两个孩子洗得干干净净,在他们洗澡的空档,魏琰不知从哪里又拿出几身新衣服来为他们换上。
做好这一切,厨房那里已经基本准备妥当,因为秦笙事先有交待,故而晚餐十分丰盛,却都是好消化的东西。
看着那一桌子好吃的,还有这间让人看花了眼的大房子,叶康显得有些不安,长期的流离,让他对眼前的一切有如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曾经,他也住在大房子里,出入有保姆看顾,吃好穿好,过得很舒服。
可现在,他怕这一切不过又是他的一个梦,梦一醒,他又回到那间破房子,每天将弟弟锁在家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出去找吃的……
“吃啊,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秦笙看了看叶康,给兄弟俩人碗里都夹了菜过去,脸上更是有暖暖的微笑。
“哥哥,我是秦宝,你叫什么名字?”
秦宝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以后又有哥哥又有弟弟,他一直就盼着妈妈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妹妹来玩,可盼了好久都没有实现,这会一下子又有了哥哥又有了弟弟,他高兴的都能跳起来。
可魏琰又告诉他,哥哥和弟弟才回到家里,不能吓着他们,秦宝要温柔一点,有礼貌一点,所以他一直憋到现在,才问了这一句,就迫不急待的将他准备好要送给哥哥和弟弟的礼物拿出来,从小凳子上下来亲自送到了叶康兄弟俩人的手上。
叶康有些腼腆,秦宝的礼物他也不太敢接,见魏琰微笑着点过头之后,才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哥哥以后跟我住一间房间好不好?”秦宝看着哥哥收下了他的礼物,恨不得挤到他们中间去坐,开心之极。
“不行,你们都大了,大孩子都是一个人一间房间,自己睡觉的。”
秦笙说完,又有些后悔,连忙又改口说:“哥哥和弟弟的房间还在布置,这几天康康和弟弟先和爸爸妈妈睡,秦宝还是睡原来的房间。”
秦宝嘟着小嘴,满脸的委屈,眼看着泪水就要掉下来了,可又想起爸爸刚刚说过的,要他凡事多谦让一些,哥哥和弟弟从前在外头吃过很多苦。
“那好吧,哥哥以后跟我玩。”
秦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乖乖的往嘴里扒着饭,抬眼去看对面坐着的叶康兄弟俩,脸上又有了笑意。
吃好了饭,三个孩子玩了一会也就渐渐熟悉起来,直到秦笙催促三人去睡觉,秦宝才恋恋不舍的回了房。
而叶康却是忐忑了起来,秦笙便走过去,一手牵起一个往二楼自己卧室里走去。
先安排叶康兄弟两和魏琰睡几天,也是想让孩子们先放下心防,待熟悉起来了,再安排他们睡回自己房里。
魏琰刚刚从秦宝的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楼梯口的叶康,他走过去,抱起小的那个走在前头,几人一起回了房。
“康康,你还记得爸爸吗?”
床单是秦笙早就换好了的,这会两个孩子睡在中间,他和秦笙两个睡在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