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慢悠悠的走到花厅前,瞧了一眼极好的日头。冬日里的梅隐隐有些待发的意思,倒是略显生机。柯伯召就在花厅里坐着,东方未明没有进去,而是在外头晃悠了一圈,干脆站在梅花树下等着。
“茶送进去了?”东方未明问。
周之继颔首,“按王爷的吩咐,送的今年的新茶雨前龙井。”
“喝了?”东方未明又问。
周之继不明所以,只据实禀报,“是,喝了!”
东方未明点点头,负手而立,不置一词!
柯伯召不是傻子,外头的动静能听不到吗?放下手中杯盏,柯伯召负手而行,缓步踱出花厅大门,眉心微蹙的望着梅花树下站着的东方未明。
听说东方未明惯喜欢藏蓝之色,这日日夜夜都是一个色,还真是专情之人!
“摄政王什么时候也喜欢踏雪寻梅了?”柯伯召笑着走出。
东方未明凉凉的瞧了他一眼,“丞相眼神不太好,哪只眼睛瞧见本王踏雪?青天白日,梦得不浅!”
柯伯与东方未明不是没接触过,然则这高冷的将军惯来淡漠疏离,原以为是个闷葫芦,没想到怼起人来,还真是厉害得紧!
扬唇一笑,柯伯召道,“不过问王爷个玩笑,王爷却是当了真,实乃本官的不是!”
“本王也只是开个玩笑,丞相何必当真!”东方未明折枝在手,“在皇帝那里吃了亏,来找本王的晦气,丞相这步棋走得有些失策。”
柯伯召摇摇头,“王爷说笑了,本官不是来找王爷晦气的,本官只是……”
“是来让本王再上一道折子?”东方未明把玩着手中的梅枝,“不怕皇上再来一道手撕折子的戏法?求本王,还不如去求皇上。”
“王爷!”柯伯召作揖,“本官今日前来不是求折子,而是请王爷留在京城,继续驻京,守卫皇城。”
东方未明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氛围陡然冷凝,东方未明以静制动,柯伯召极力忍耐,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明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暗流涌动,各自较劲!
说起来二人同朝为官多载,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武将之领。年岁不相上下,却因为立场不同而势同水火。然则相比起驰骋沙场,惯于隐忍的东方未明而言,柯伯召终是略逊一筹!
不过二十出头,却能统领整个东方一族,又岂是泛泛之辈!
“本官代文武众臣,请摄政王留京!”柯伯召躬身行礼。
周之继蹙眉,这是什么把戏?回头瞧着自家主子,仍是一脸的淡然自若,俄而还低咳两声,既不答应亦没有拒绝。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最是惹人焦躁!
柯伯召深吸一口气,“王爷不信?”
知他是在试探,东方未明怎么会上当?论智谋,沙场可不逊于朝堂。上战场之前,他学的是谋略;上了沙场之后,他学的是冷漠与杀戮。
活在刀尖上的人,血是热的,心是冷的!
“信不信,全在丞相不在本王!”东方未明转身就走。
柯伯召跟在其后,“王爷……”
“试探就不必了,一直往前走,左拐可以出府,不送!”东方未明拐个弯便不再理睬。
柯伯召微微直起身子,别看东方未明不喜欢上朝议政,可真交起手来,他这个文臣之首还真没半点把握!握刀的将军,也是个拿笔的练家子!
周之继皮笑肉不笑,“丞相,请!”
柯伯召虽被奚落一顿,倒也没什么愠色。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摄政王府的雨前龙井真是不错,改日再来讨杯茶喝!”
语罢,柯伯召拂袖而去。
周之继追上东方未明,“爷,咱们都把京畿府的人放出来了,怎么他还来啰嗦?说什么雨前龙井好喝,果真是文人迂腐!”
“他是齐云山教出来的得意门生,装傻充愣的本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东方未明站在密楼之前,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红绸。
“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周之继不懂。
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他不是说雨前龙井,很好喝吗?”
“是!”周之继点点头,“那……那又怎么了?”
东方未明呵笑两声,“老狐狸!”
周之继一脸懵逼,这茶水不是王爷之前吩咐,特意拿出今年的新茶与柯伯召赠饮?如今怎么又说起茶的事?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他不懂,真的不懂!
可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惯来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早有盘算!
御书房内,赵靖瞧着置于案上的铜铃,这是东方未明送来的,八角楼悬着的哑铃。铜铃没有铃铛石,可做工却是极为精细的。铜铃内部悉数刻着经文,还那些看不懂的梵文!
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铜铃表面,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了母亲死的时候,东方未明掌心的凉薄。这让她能时刻记住,杀母之仇……
“皇上?”魏淑歌将莲心茶递上,“怎么了?”
赵靖回过神来,“是想娘了!”俄而又问,“外面怎么样?”
“虺生去打听消息。”魏淑歌瞧了一眼她手中的铜铃,“皇上真的对摄政王府的八角楼感兴趣?”
“你相信直觉吗?师父说,人会对某些陌生的人和事产生感应,产生某种无法言说的牵绊。”赵靖把玩着手中的铜铃,“看到那个八角楼的时候,我就觉得心跳加快,隐隐觉得心上位置有些触动!”
她晃了晃脑袋,低低的轻叹,“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大概是我多思多想的缘故,你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魏淑歌凝眸看她,一语不发。
甘棠又来送药,不过这一次换成了药丸,而不是苦涩的汤药。明知不该吃,却还是不得不吃!
“这些到底是什么药?”魏淑歌问。
甘棠冷飕飕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魏淑歌刚要追上去,却被赵靖一把拽住了手。
“皇上!”魏淑歌急了。
“我试过!”赵靖说,面色微白的盯着她,“把药抠出来,吐掉!”
魏淑歌一愣,“然后呢?”
赵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然后……我会生不如死!”
“怎么……”魏淑歌骇然,“我帮你查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毒!”
外头猛地响起一声高呵,“皇后娘娘到!”
赵靖心下一惊,齐如雨来干什么?因为朝堂之事,来给齐家当说客?
谁晓得待齐如雨开口,赵靖“噗”的喷了她一脸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