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是朕自己的主意,跟谁都没关系。奴才们只是跟着朕罢了,你莫要……”
还不待赵靖说完,东方未明已经握紧她冰凉的柔荑,“走罢!”
“去哪?”她愣了半晌,心头揣摩着他此刻的意思。
“皇上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难不成还打算留下来吃顿饭再走?”东方未明干笑两声,“饶是皇上敢吃,杜鹤鸣也不敢做!”
赵靖没有吭声,被东方未明牵着往外走。
世人皆知,小皇帝实实幼稚,且任性妄为!
魏淑歌和赵远南紧随其后,暗自对视一眼,也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此事乃是赵靖蓄意而为,但她没交代他们,此后该如何做,是以二人只能按兵不动。
听东方未明方才的意思,似乎大有追究之意!然则若是追究下来,魏淑歌和赵远南身为赵靖的随行,怕是在劫难逃。
出门的时候,吏部尚书杜鹤鸣已经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门口打个照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皇帝到了自家门前,本该是何其荣耀之事,可到了杜鹤鸣这里,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仲怔片刻之后,杜鹤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靖和东方未明跟前,高呼,“参见摄政王,参见皇上!”
瞧,这人果真是墙头草,见风使舵的好手!
谁不知道这天下都是赵靖的,可杜鹤鸣在尊称时却将东方未明的位置,摆在了赵靖这个皇帝之前,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靖虽然是皇帝,但是……在所有人的眼里,摄政王东方未明的威慑力与地位,远胜于赵靖这个小皇帝。帝王九五,不过摆设!墙头草,在巴结摄政王!
可赵靖敢怒不敢言,这会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敢多看东方未明一眼,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杜鹤鸣身上。
“杜鹤鸣!”赵靖甩开东方未明的手,径直走到了杜鹤鸣跟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真当朕是聋子瞎子吗?”
“你自己看看朕手里的盘库,这尚书府的库房里堆着多少东西!江北难民,苦不堪言,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思报效朝廷回馈百姓,打量着是要把这些东西都带进棺材里吗?”
一番话,说的杜鹤鸣身形微颤。
倒不是怕赵靖,只是赵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当着东方未明的面,难免会让东方未明生出旁的心思来!
赵靖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帝,饶是喊破了嗓子,也不过是个傀儡;可东方未明不一样,这单子怕是早就过了东方未明的眼,此刻若是不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就如同不给东方未明一个交代。
杜鹤鸣自己掂量了轻重,当即磕头道,“是微臣该死!微臣愿意倾囊相付,送与江北百姓!”
金丝绣着祥云的黑靴无声无息的落在杜鹤鸣跟前,杜鹤鸣屏住呼吸,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脊背上一阵阵发凉,“臣心甘情愿,请皇上成全!”
“果真心甘情愿?”东方未明的声音从高处落下,带着几分凉薄,又透着不怒而威的冷冽。
“是是是!”杜鹤鸣忙道,“微臣早有此意!”
“这自然是最好的!”赵靖笑了两声,“既然事儿办成了,那朕就跟仲父先走!”转而冲着魏淑歌和赵远南道,“你们两个再去搜罗搜罗,上别家去查库房,把多余的粮食都给朕带回宫去!”
东方未明捏着她的手,力道微微紧了些许,“皇上?”
“既然吏部尚书都能答应,想来其他官员也该是这样的心思。”赵靖佯装不知众人心思,“朝廷上下到了这时候想必都应该连成一气,为江北百姓能活下去!”
东方未明没有吭声,只是看她的眼神越发深邃,隐隐透着几分凉。
赵靖演得极好,这两年里的磨练与煎熬,已将演技磨得炉火纯青。她站在他面前,眸色澄澈而干净,仿佛那些话语皆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事先谋划!
她坦坦荡荡,好似他所有的疑虑不过是他多心,可这心里终是心虚的。她深知东方未明的为人,知自己若是有丝毫异样,便会教他看出端倪,只能继续演戏!
至始至终,东方未明都站在她身边,由着她胡闹,由着她一家之言侃侃而谈。等着她闹完了,他便带着她策马而归,回了摄政王府。
此刻回宫,只会被齐家和丞相府堵在宫门口,到时候难免一场口舌之争!
这是赵靖第二次入摄政王府,跟上一次并无异样,路还是那条路,连回廊外的绿植都没有半分改变,想来他应是个念旧之人。
抬头时,她又看到了那八角楼。
风吹着铜铃左右摇晃,仍是哑铃无声!
赵靖顿住脚步,瞧着满天纷飞的红绸,眼睛里晕开一片艳丽的色彩,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足以叫人眯了眼!
“皇上?”管家低低的喊了一声,赵靖这才回过神来,“哦……”
她下意识的去看东方未明,突然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冷意。她想,他大概不喜欢她盯着那八角楼看!
“走吧!”东方未明走在前面,赵靖安安分分的跟在后面。
不去主院,不去书房,他领着她去了暖阁。
默不作声的替她解下披肩,赵靖很是乖顺的合上房门,跟着他走到了窗下的棋盘处。心头怔了怔,赵靖心里有些慌张,他这是要干什么?
坐定,赵靖欣喜的拿捏着手中的棋子,趴在案上含笑望着东方未明,“仲父这是想教朕下棋?”
“皇上不是喜欢下棋吗?难得出宫一趟,微臣便与皇上好好的来一局!”东方未明垂眸把弄着手中的棋盒,说话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有抬。
赵靖有些猜不透此刻的东方未明,上次的话音犹在耳,她哪里还敢……
“皇上只管拿出看家的本事!”东方未明捏着手中的棋子,“生死对弈,当拼劲全力;若沙场逢敌,当有万夫不当之勇!”
赵靖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去,凝眸望着棋盘上的棋子,眼底的光终降至冰点!
一子落,她想,是福不是祸,这次真的躲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