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杜秋儿和皇甫冲也不知不觉中进到了翠云山庄内,等杜秋儿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晴天见好,阳光明媚了。
“你醒了?”一阵沧桑浑厚的嗓音传来,说话的人是一个老者,依然是白衣长袍,等他慢慢转身,杜秋儿才看清老者的相貌。
苍老的面容,满是皱纹,看起来倒是很严肃,也巧在他双目寒星,犹有精神,只看他的容貌,也能觉察出那萦饶在他身上的神秘气息。
杜秋儿彷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已经到了翠云山庄内,因为那个小童出现的及时,为她道出了一切谜团。
“这位姑娘,这位就是我家先生。昨夜你跪得太久,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先生命我将你抬进了庄内,并且先生还特意为你涂抹了药膏,帮你缓解伤痛。”小童躬身道出任逍遥的身份,这让杜秋儿倍感吃惊,接着又是一阵欣喜。
杜秋儿听罢,恭敬起身,略施一礼,却感到惊奇,昨日跪了那么久,双膝早已肿胀变形,淤血积化,换做平常,疼痛至少要几日方可恢复,更别说翌日即可下地行走。现在想来定是神医涂抹的药膏,起了作用,她的双膝才不至于那么疼痛,正常行走也不觉得疼了。
“小女杜秋儿谢神医相救。”杜秋儿言罢,突然想到皇甫冲至今并未跟她在一起,一时情急,故而急忙问道:“敢问神医,我的那位朋友,可在庄内?”
任逍遥轻捋胡须,微微颔首,脸色却严肃的很。
“他就在东厢,这里是西厢,不过他可没那么走运了。”
杜秋儿一听这话,当即心急不止,愣是没管自己膝盖上的伤痛,‘扑通’一声跪在了任逍遥的面前,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神医在上,恳请您施妙手,救救我的朋友吧,他是个好人,为了救我才落得被小人暗算,身中毒镖,命不久矣,我遍访名医皆不能救,唯一的希望就是您能救他。若先生肯救他,我愿当牛做马已报大恩。”
杜秋儿泪眼婆娑的道出实情,只想着眼前的神医能够救皇甫冲,而作为代价,她一没钱二没权势,有的只是眼泪和一颗看似脆弱实则坚毅的心罢了。
老者居高临下,冷眼瞧着杜秋儿的脸色,冷不防的说了句,“抬起头来。”
“恩?”杜秋儿奇怪的慢慢抬起头,虽说经过一夜的风云侵袭略显憔悴,但是她的容貌仍清秀可人,美丽却又不失灵秀,最令人动容的当是她的一双泪眼朦胧,绝对是令人过目难以忘怀。
老者盯着杜秋儿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双手钳着下巴上的银须,不停的点着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杜秋儿也是心下一阵紧张慌乱,却不敢再说半句疑惑。
“你和那个小子是什么关系?我很好奇你为何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他?”
老者突然开口问道。
杜秋儿可没想到老神医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才算是最好,她也只能凭着内心的一种真实流露,说出了自己和皇甫冲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故事。
“神医不知,我对皇甫公子,很是感恩,若是没有他,我怕是一辈子都会活在梦魇之中,不能脱离险境。说起来,他也是为了救我,才会被人偷袭中了毒镖,这才昏迷不醒,我感念他的恩情,自然不会一走了之,将他抛弃。我唯有拼尽一切,只要能够将他救活。故而我来到山庄只求神医,能救他一救。”
杜秋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此情此景,老者看了也不禁转身不语。
“你不必说了,那人我是不会救的,你和他是何缘分,有何过往我都不关心,我只是看你跪在庄外甚是坚毅,遂起了兴致想要看看你是怎样的奇女子,这才大发慈悲将你和那小子救了回来,可我却并不想救他。现在,你既然醒了,就尽快带他离开吧,以后莫要再来打扰了,再有下次,就是你跪上七天七夜,老夫也定不会管你死活。”
“神医前辈,您就大发慈悲吧,前辈,前辈。”
说罢,老者气呼呼的转身走出了西厢,杜秋儿一番哭求,却根本没能打动这个怪异的老神医。
见老者没有理会自己的请求,杜秋儿一时陷入了困境,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皇甫冲究竟是死是活,好是不好。
强忍着双膝的疼痛,杜秋儿急匆匆的赶到了东厢房,见到了她最是挂怀的人。
皇甫冲还是昏迷着,脸色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或许是错觉,杜秋儿总觉着,皇甫冲是被人救治过似的,
“难道是神医?”
杜秋儿还是第一次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皇甫冲看,她收起泪眼,慢慢的,她笑了,一双手也不禁轻轻的抚摸着皇甫冲的两颊,刺骨的冰凉再次袭上心头。
“公子,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你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吗?你还有血海深仇要报,皇甫家的冤屈还等着你去昭雪,一切都等着你醒来。我爹爹走了,我不想你再离我而去,那秋儿只能随你而去,长眠地下,到时我们能够永远的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屋外,一个身影慢慢走到杜秋儿的身旁,长叹一声,“既是你的心上人,你那么做就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他死了,你还可以继续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要这么痴情,折磨自己呢?”
杜秋儿双手紧握着皇甫冲的左手,并没有转身跟身后的身影说话。
“因为我知道,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若是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生不如死,倒不如跟他一起,权当是他在我身边,我不会孤单,寂寞,他的身边也只会有我一个知冷知热的女子,再也不会是他一个人了。”
杜秋儿这番话说进了老者的心里,顿时掀起了一阵波澜。
“前辈,你难道不觉得这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吗?”
任逍遥沉默着,不时望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口了。
“唉,好一个痴情的女子啊。你放心吧,昨夜我已给他服下玉露丸,可以缓解他体内的毒性,他暂时不会有大碍的。”
“那多谢神医了。”
任逍遥转身走着,边走还边说道:“你跟我来吧,我想带你去看点东西。”
杜秋儿不知道任逍遥经历过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种尘封已久的情感正在慢慢释放,那是一种伤感,追悔莫及的情感。
二人来到了庄园后院的一栋二层,小楼周围长满了杂草,处处可见尘封已久,灰尘遍布的痕迹。
二层房间的大门正对着是后山的美景,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炎热的气氛止步到了小楼的外面,奇怪的是,整个房间内却透露着一股严寒冰冷。
房间内,陈式井然,肃穆有序。
桌椅板凳齐全,桌子上还摆设着日常用的茶壶、杯子,可却满是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来过人了,这里的空气都透着沧桑的味道。
“咳咳咳...这里是哪里?怎么会这么荒凉?”
任逍遥并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房间中央正桌上摆放着一块素裹青红的长阶祭祀牌位,上面清晰的写着几个大字,“先贤妻李氏之灵位”,后面还标记上了一句,“夫苏氏全字于唐贞元六年立。”
杜秋儿好奇的问道:“前辈,这是?”
任逍遥静静的拿起一根火柴,点上了三根燃香,而后恭敬的立于牌位前,随之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这才开口回答了杜秋儿的问话。
“这是我妻子的牌位。”嗓音低沉,一如揭开了他心上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