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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墙里琴歌

赤莲选了一条并不知道要通往何方的路,晃着脑,摇着身,悠哉游哉地一股脑就顺着挂有灯笼的路上走去。

两侧是高墙,中间开有一条丈余的路。

虽着今夜月色很好,但高墙阻隔着,只落下幽暗的光。一射之地才设有一盏灯,致使着她有些看不清路,只得扶着墙走。约莫走了一刻钟的路,她晃了晃脑袋,看到四下里几乎都是一片黑,灯笼的光罩得远,只能远远瞧着那一星半点的光,光点还时不时地变做两个,这让她泛起了迷糊,糊里糊涂一句:“这到底走哪儿了呀?”

夜风忽然穿过巷子里,似乎夹带着夜里的阴寒,有些冷,脑袋也忽然清明了些,灵台一明,她这才听明白她所在地方,恰恰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琴音。

琴音淙淙,泄出于黑暗其间,勾人心魄,一丝丝地牵引这人。

赤莲觉得熟悉,这曲子似乎几个月前听过,因着那个人拂琴的曲子与原曲稍有些不同,就是这一点不同,赤莲才觉得熟悉能够分辨出来。

她特意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扶着脑袋辨识了下方向,这里正是朝南方向的。

隔着一堵墙,赤莲见不着人,却又特别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平日就不大转的脑子这次索性不多想了,一个翻身爬上了一丈高的墙头。

她今夜醉了,连翻墙都翻出了不小的声响,好在琴音恰巧盖住了那声响。

赤莲翻上墙头后,只听琴声陡转,他换了一支曲子,换成了一首轻柔的小调,她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那是吴地一带的小曲儿。

她支起手,曲着脚,眼睛一睁一合的,时不时地打量打量那依窗而立的身影。

那方小院半支着窗户,里面昏黄的烛光泄漏,在这凉夜生出一丝暖意。

拂琴之人背对着烛火看不清面容,临窗对月,望着那一轮圆月生愣,手指却依旧轻然拂动,舒缓调子静悄悄地从手下漏出。

赤莲泛着迷糊,而且他又背着烛火,只看得他身影大致,心里一痴,这个身影似乎与前些日子见到落在窗纸上的影子有些相似,瘦削的肩骨撑着整件衣衫,衣衫显得有些大,端坐着的姿态却是极为雅致。就算是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这般仙人之姿的人来。

那个男人直愣愣地朝天上月亮看,她尽管费力地睁着眼睛,也只见得他雪白的脖颈和突显的颌骨,唔,侧脸生得极精致,高高的鼻梁还有那浅浅笑着的唇形。轻若柳絮飘过湖面的笑意,一身如雪清冷,却在夜里显得更加耀目,夺人心魄。清风一吹拂,落在他前面的长发往后拂去,飘在空中,清清雅雅的孤冷,谁都侵犯不得的圣洁在身。

模模糊糊里,赤莲看呆了,眼里只剩下那静默看着月亮的人,再也转不过眼去。

男人手下按弦忽地一错,他终于回过神来将头低下。

那月光被树影挡住些,太暗了,她更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黑影一片,眉骨的阴影打下,只能看到他深深地眼窝。

愈是看不清人,赤莲愈发好奇地想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伸长了脖子往窗边瞧。

不料琴声戛然而止。

男人微微怔愣的模样,吃惊地看着赤莲。

她并没有隐藏,在这个情形下她亦没法子隐藏,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胡说道:“呃……我只是路过。”

听到这个有些许耳熟的声音,男人站起身来去开了房门走出院子,到了墙根下站着,往上抬头看着一脸醉样的赤莲。

他抿笑,心里一暖,就是这个人。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门前匆匆一瞥的靛青色的一角,远远过去之后,落在耳里的,是那一声很是不屑又不耐烦地话“人死都死了,就随便埋了吧”。

很是动听的一句话。

若不是她恐怕这事要真追查下来,若非她故意要讲此事敷衍了事,盖了下来,他的坟头早就长了好几寸野草了。

男人对着墙上偷窥之人,生出一丝温柔的心绪来,看着她发迷糊的脸,笑笑,眼神如月光柔和,只看着她小孩儿一样地挠头,皱着眉头的模样,他很想去将那眉头抚平。

就着月光,赤莲往下俯身看着他温柔的脸,有点犯迷糊,这张脸,可是真好看哟。月光停止在他眼里,眼睛里盛下温柔的一夜,她的轮廓,在他的眼仁里是模模糊糊的。

“宫主?”

男人这么一问,赤莲就明白自己没见过他,而他也大概不认识自己。

“嗯。”

赤莲听闻,应声点点头,一直点点头,点得开始有些打瞌睡。

“宫主小心!”这么大声一喊,她陡然怔住,惊了,往后一仰,一下子失去平衡,蓦的,哉下墙头。

突如其来的疼痛把她摔醒了三分,轻轻叫了一声疼,烈酒的作用下,不多时又开始泛起迷糊,就坐在墙根儿处没站起来。

门闩拉开,松木们次啦一声打开,她半睁着眼,似乎还是刚才那人。高高的身影带着阔大的衣衫,撩到她跟前。丝丝索索的淡香勾在衣间,送入鼻尖,这个味道......

“你是谁呀?”朦胧中她依稀觉着似乎问了一句。

“我是‘痴情司’的......”

赤莲晃晃头,没听清,他的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到跟前一样,道不清楚。

“哦。”她将头一偏,就着墙跟睡了过去。

“宫主......宫......”男人焦急地唤了半天,地上坐着的女人也没有反应,知道她已经醉得厉害了,轻手轻脚地慢慢将人扶起来背在身上往“爱莲院”的方向走去。

松木门后,站着一个身影,死死将手抠进了门里,烂了的小细屑落进指甲里,正像心里落进了一根小小的刺,刺得心疼。

渐次,又松了手,也放下了心。

文琪想着他这么做也好,如果他能够因为宫主的身份,就此逃出去这个牢笼也好。

自从秦寿死了之后,他夜夜在噩梦里面惊醒,每一个梦里,都是他的心魔。

秦寿就算死了,也在折磨着他。

除了那借着琴声派遣罪恶和恐惧之外,他肯定已经去死了。

文棋一咬牙,心里下了狠心——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好,自己怎么活着都无所谓,他无论怎样做,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可以逃出去,就算他攀上了宫主那棵高枝离开这里离开自己都无所谓。

他这么想着,落进指甲的碎屑更是扎的心慌心疼,却是渐渐麻木了的心疼。

其实那般,也好,他总是需要在做出这个选择的,只要他好好的,那这一生也便不再去奢求什么了。

赤莲醒来时,罂粟正在给她拢帐子,她趴在枕头上,抬眼看看她。

“哎哟喂,屁股疼。”赤莲皱着眉用手摸了摸屁股,“罂粟,昨个沈望舒是踹了我吗?”

“送宫主回来的是另一位没见过的公子,看着他的衣着,似乎不是劳作的小厮。容貌生得好,应该是‘痴情司’的人。”

——痴情司?

赤莲依稀想起她昨夜里像是去了那边,难不成求欢去了?

她仔细想了想,只记得从墙头之上摔了下来,那个将她拉起来又送回来的人,她只依稀记得他的轮廓,还有星星点点留在脑海中的淡淡熏香,却始终记不得他的模样,只记得他墨色眼里的淡黄月光,还有他的轻柔入骨的嗓音,留在心里,却不知道是谁。

他说他是“痴情司”的,“痴情司”的什么来着?

赤莲捂着脑袋,万分苦恼地细想,到底是叫什么什么来着?

半天没想透,一甩手,算了,记不住,不想了!捂着屁股下床梳洗。

接着她想起昨夜里望舒给她说的那一句话:连承担的能力都没有,有何谈去担责。

左右一思索,这次沈望舒果真是实诚地说了一句像样的话来,那么她接下来的计划,就渐渐有了个谱了。

罂粟正在整理着被子,赤莲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是一直照顾着自己的人,昨儿应该还是她将人从那个人手里接过来的,就开口一问:“那你,你有没有问他是谁啊?”

“忙着照顾宫主你去了,后来再出门打算问的却没见着了。”罂粟仔细回想了一下,“身量跟天涯差不离几。宫主,那是很重要的人吗?”

“重要倒谈不上,但好歹将我送回来也该备个礼谢一下。既然找不到人,那就算了吧,以后得空我再去看看找不找得到。”

他不是个贪名逐利的人,所以才简单送回了人就走了吧。赤莲心里念叨也他,却也不便刻意去扰了他的生活。

“对了,从今天起我要闭关了,清欢有什么事你就先管着。”

罂粟惊讶一下,转而笑笑,“好,我这就区准备。”

“还有让天涯好好教他功夫,你也提点提点。”

“好。”

“他在宫里犯了错就一定要罚,不要因着他是迦冥宫主的弟弟就将就他。”

“嗯。”罂粟微笑着点点头,所有事情都托给她,她从来就没有蹙过眉,赤莲看着眼前一直笑着的女人,隐隐生出一阵愧歉。

“那我现在就去昭明阁。”

“不用早饭了?”

“不了,你去吃吧。”

赤莲拾了《血祭》就出阁门,正赶巧碰着前面不远的沈望舒。

沈望舒眼里带着些血丝,眼睛下方又着一抹青黛色,还是昨儿的衣裳,衣裳倒还有不少褶皱,这该是一晚上没睡吧。

她还没开口问他,他到一脸谑笑地先开了口:“你捂着那儿做什么,长痱子了?”

“呃......”赤莲龇牙咧嘴地白了一眼他,“疼。”

“昨夜我是看着你往‘痴情司’那边去了,今天就疼了,小宫主啊不得了啊你,咱俩认识多年,却是今日,属下才是真的对你敬佩万分呐。”

“本宫不稀罕你敬佩。倒是你,去哪儿了,你这一夜没睡吧。”他勾了勾嘴角,这个表情赤莲明白,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我去找了一个不会把我衣裳扯破的姑娘,忙了一夜啊。”他还扯扯领子,向其示意衣裳完好,眼睛还发着光亮,“那姑娘可不是像宫主这样的粗人。”

“……”不再看他,赤莲直接错身而过他去。

沈望舒笑笑,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往前走去。

她走到转角处回头看了看沈望舒,他颓疲落魄的这个模样,却还格外该死的俊俏,若非他嘴那么坏,她也会好好同他说上几句体己话。

“沈望舒!”

他听到喊声,慢慢地转过身来,疲惫的脸上重新挂起讥诮的傻笑,淡淡询问着。

“你还是好好顾着这个儿身体,不要纵欲。”

远远地,他答应了一声:“好嘞。”

赤莲转头径自去往昭明阁,今日天清气朗,有细风吹过身上,撩动些许发丝,拂动着,异常心安。

沈望舒看了看远去的女宫主,没有转身回去。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觉得分外暖心。

这世上他关心的人不多,关心他的就更少了。而这个认识了十来年深交了两年的宫主,恰好是其中一个。

“莫子鸢,你啊。”他低着头笑笑,揉着眉心往他那小筑走去。

——你可千万记住了,莫要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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