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长走道上做过的路上,赤莲一直在想,雪衣究竟是多久以前便没叫过自个的名号了?这一次,居然可以这么跟自己闹翻,不顾这些日子来才难能建立起来的一丝一点的信任和亲密关系。
宫主?
呵,虽然宫里所有人都这么叫自己,可是只有真的把这个身份当一回事的人才会这么叫。白隐修不会,他只喊过自己的名儿。丁长老不会,只会逗自己的时候才会这么叫,其余都是小宫主这样去喊,把自己当做了亲生的孩子一般。望舒也不会,他也只有要拿话儿来噎自己的时候才会先给自己一个警醒,其余都是爱怎么叫怎么叫。
所以,整个宫里,其实自己混得最熟的,就是这三个人,可以与他们肆无忌惮地随意乱说话,这一点便于他人不同的了。
他重新叫自己宫主,便是要真真将自己好不容易埋好的那看似已经不存在的身份差距又重新给挖出来,不客气地摆在自己面前。
他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自己。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位子上,需要做到让众人服气。要做到这一点,便要往许多人都想走的方向上去。不说“痴情司”里面的画音,只说这普通人看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必须要文棋死才足以平众。
再有那些需要到“痴情司”招人侍寝的各式等的杀手们,需要的是眼媚儿弯弯,身子柔柔弱势男人或者女人,而像文棋这等杀过同类的人,他们定然是要敬而远之,再远之,远到生死相隔之外去,若是不办了这等人,怕是他们就别想安安生生地过下去的。要留下文棋来,那如何与那些玄冥宫一直放置的剑做交代,真若是到了后头,怕文棋也是一个死字,这个死,不比得留玉好得到哪儿去的。
单单是这一点上,那边也是过不去的。
他那么说,不是逼自己,又是在干什么!
或许这整个宫里愿意文棋活下来的,只有雪衣一个人的。
烦!
使了功夫闯进望舒的小筑,一脚踢开门,望舒正掩了被子下床来。看到这闯进来的女宫主,惊愕了一下,慌了一小下,拿过木架子上的衣服急忙穿上,还一边骂道:“男儿家的闺房是你这种浊物该进的地方吗?滚出去!”
今日没心情同他说笑,她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烦!”不自主地带着一股惯有的与望舒相处的依赖语气,妄图把所有不顺心的事都丢给他。
望舒的房间很香,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香,有点迷脑袋,但是多吸两下,却是醒了脑子一般,畅快不少。
“怎么了。跟你家雪公子床上的生活不和谐了?”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模样没好意地笑笑,沈望舒也随意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拍拍她的肩膀,“若是如此,我用药治你们哟。”
“不是!”虽然也是和雪公子不和谐,但是帐帷里倒和谐得不得了,主要是别的。“因为别的事。”
沈望舒背过身去,低头系好前胸的扣带,走到她落座的地方,细声询问道:“要说给我听听,还是一个人静静?”
“望舒,我老觉得不安心,是不是雪衣与别的男人有一腿啊。”
这般没前端的话,惹得沈望舒没忍住笑了,“稀奇稀奇,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狐狸精是个男人的呢,这找狐狸精的还是只公狐狸,混帐宫主啊,我怎么觉得你这日子过得比话本子更像话本子啊。”
“我没骗你,烦得很!”
看着自己是真不舒服,沈望舒在才正色道:“不会,他不是只到处找伴的狐狸的,你看你的眼神我还是能明白个十一分的。就算他要找狐狸精了,也绝对是一个比你好看。”
“凭我在风月场里面打拼这么多年看来,他对男的,是没有那别的心思的,你不要成天胡思乱想的,你看哥哥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修长的身姿,柔媚的脸蛋,他都不是还看不上我,一句多的话都不想给我说,我倒好奇你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出什么事儿了?”
虽然沈望舒这么昧着良心夸他自己却是有那么一丝不要脸面的嫌疑,但是,说得似乎也不无道理啊,自己就这么跑出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是不是太过了些呐?
当然还是要怼沈望舒一句先:“那不是因为你不好看,因为你这个人有问题啊。”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这大清早的就来闹我,不让我睡觉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头次拿这种话让我不睡觉的,把话都给我交代清楚了先。”望舒随手举起那桌子上的茶壶,示意问要么?
点点头答道:“留玉死了。”
倒是一个漫不经心,“谁呀?你养的猫儿还是狗儿啊?”
看望舒的神情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一样,为何留玉会死前说得最后一句话竟是要自己小心望舒呢?望舒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够格称是个坏人的。难不成因为那时沈望舒这嘴里不积德的东西说了把他手砍了的话给记住了这么久的仇?
“‘痴情司’的一个小相公,给雪衣的那个在‘痴情司’的同室人先是也许是不小心给下了黑手,最宝贝的东西没了,留玉死得有些惨,我知道按着这法则,文棋怎样都是该死的。”
沈望舒无所谓地问道:“直接办了不好么?”
“我倒也想办了!不然我怎么去做这一个交代?我又不傻。”
“你家公子求你了?”望舒永远能懂这自己的话,她也省得不少的心思去跟他解释。
“他哪里是在求我,分明是在逼我!”
沈望舒看着这赌气的人,把她掰过来面对着自己,把茶递给她,昨夜里的冷茶,虽说口感不佳,但是绝对能让人冷静下来。顺道像摸狗头一般地摸了摸女宫主的脑袋,嘻嘻笑道:“那我俩把他俩一起办了怎么样?以后重新找个人?”
“他又没犯事,办他做什么?你脑子抽抽了?”她白眼一瞧他,这又找的话,自己还得需要耽搁个半年才能去接受不说,这边也不好对自己来一个交代。
“那不就结了,你既然在乎他,便顺一次他的意不好么?你要留一个人的命,整个宫里有谁敢说你的不是?有的话,那就让他闭嘴,反正我是这么干的。就算这么做不妥当,但是你想这么做我绝对站你这方的。”
“那我给了雪衣交代,就不给其他人交代了?望舒,不是这么个理儿的,所以我才烦,他们一个个的都在逼我,所以我才明白这么多年了,竟然没几个宫主甘愿在这里多当的,过得比我艰难多了的宫主比比皆是。”
“也别这么说,你若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的话,你怎么办,会不会求保住他一条小命?混帐东西这点糊涂了?若是不杀他不好给宫里人一个交代,杀了他给不了你公子一个交代的话,那便让文棋死在众人的眼里,活在雪衣眼里罢。”
“假死?”她重复着,眼里一凛,一边暗自骂着自己果真是糊涂了,给雪衣那东西气得这一点都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