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喳鸣了几声,雪衣犹是无奈,再一次感觉得到与慕清欢说话,并听他讲完全没什么意味儿的下河沟流抓螃蟹,这样做就会庄里改善饭菜的破事儿。
他随时眼角弯弯笑着,实则心里头有些忧扰,不知何时这个话头有个结,回头再次向背后的女人求个助,一回头,双眼一愣,轻微地蹙了眉头,到处望了望,看看河里有没有水花,没有。
换个方向,往黑暗处,小商埠处紧盯着看了看,哪哪儿都没有!哪儿能知晓得人忽然间不见了呀!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往河里蹿,就是她会,天涯也会拦着她的,回头望去却是什么人都没有。
两个人都不见了,怎么会这样呢?
“莲呢?天涯护法呢?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呢。”自问一声,发现自己并不能得到答案,匆匆截了慕清欢依旧滔滔不绝没话找话说的摸鳝鱼的事儿,便离了慕清欢去找。
回头一瞧,慕清欢也是一脸茫然,“大概,突然间她脑子一热去摸螃蟹了吧,她谁都说不准的。”
立马又觉乎不可能,“不过,我师父一向要保护她的,也不知道她带着我师父去哪儿了?”
“不会的呀,明明在后面的,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
慕清欢看着雪衣焦急得模样,有点觉得在旁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不大好,自己都无所谓不下去了,猜测道:“估计玩心大了吧,丁长老就说她从来想一出是一出的,没个准信儿的,别急别急,估计是看到了街上的好看小哥哥就在后头跟着就去了,你别急啊。”
慕清欢现在觉得自己果真是真不会说话,要是自个女人真是去看着别的男人一路尾随只待下手,还是宁愿她出事儿吧,那样至少可就救回来,要是真跟着别人跑了,救是永远救不回来的了,暗地里给他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
这话儿说得雪衣更是着急,路上哪儿随随意意地就来了一个好看小哥哥。
要真是有,她要真的想带回去,直接打晕扛走才是她的方式的吧,才不至于偷偷摸摸的呢。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雪衣重复叨叨这几个字儿,神色急得慌神,到处转着脑袋看人到底在何方,“不行!我去找找。”说着便往来时路回去,一双眼睛四处查看。
“诶诶,哪儿去啊?”慕清欢急着喊了两声,没拉住。
这人没个功夫还到处在街上乱窜,不怕惹到什么人就给抢回去做压寨夫人或者压寨人夫,胆儿够肥的。
慕清欢没法子,只能在后头跟着一起,跟着他,以免跑散,回头她回来发现人不见了,第一个找的肯定是自己这保护人不周的。
人一慌神,看什么都是要找的人。
“不是,我说,你为什么拉这个男人也要看一看的啊?”慕清欢看着那像是疯癫了一样到处在街上抓着人的袖子,先看,再问可有见着那谁,街上的大小姑娘,老少爷们都会送一句“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病啊”。
慕清欢在后面扼腕叹息一阵,这人是真有病啊,不过是因为人不见了,这病才就发了,可惜了好好的这么个人。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她又不是小娃娃了,还担心给人卖了吗?”
雪衣转过身的样子,让慕清欢觉得不知为何有些骇人,更多来的却是震惊,虽然早些时候是看不惯这个女里女气的人,觉着就是一面首,一宠人,可是这人却永远是有些莫名高高在上的神威,凡人轻易接近不得的远山仙人,不入凡尘,餐露沐云。
可是这个仙人,终究为了赤莲落下了凡尘,活成了一个人。
这个人浸红着眼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是疯了,你不懂的!”
“咱们五个人在外头,最应该担心的,从来就不是她!你这么咋呼呼地到处像个疯子一样跑过去找过来的,有什么必要?”
“清欢,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因为宫里的事,我的命都是她留下来的。逃离了那鬼地方,也是她将我拖出去的,你不会懂的!”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说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慕清欢眼神一暗淡,转而却是与他安慰着,人是他的,终归是他的。
除外,慕清欢自觉感动得很,说的什么倒是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叫自己的后俩字,这么亲切的两个字,不显疏远,感动得眼角泛泪花。
“哇擦嘞,”
这人心思细得不能再多说,毕竟口灿若莲花,是与他敌不过的,他现在的情形更是要如疯魔一样了,虽然实在不明白这点小事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反应。
清欢出声给他做商量,道:“她或许是回去了呢,还是先回客栈,你这么在街上问也没有用,她不可能在这一块的,不然不可能不给你说的,还是先回去看看,成吧?”
雪衣跟所有的人都一样,心思细腻,脑子精明,可是到了自己入了魔障时仍旧是什么都想不出来,这么一给提醒才醒悟过来,一拍脑袋,转身就往客栈跑。
“诶诶,又哪儿去?”慕清欢仍旧得跟着这个人一起跑,以免丢了。
眼见客栈天字厢房里漆黑一片的,转过身就往楼下跑,此番眼疾手快的,终于将人拉住在了楼梯旁。
“哥哥,你不累啊,难不成真是个练家子?”
雪衣没答,只是定定看着慕清欢。
“我说回房里等着,她迟早要回来的不是?你着什么急。”
边说边使了劲儿往屋里扯去,却发现扯不动,“怎么回事儿啊,我说你,她不可能出事的,你从来就不知道她功夫有多高的,别没事儿折磨你自个,小爷我也没那么多功夫来管这档子破事儿的,赶紧的上去等着,看这时辰不过多久这七夕节日就过了,你瞎担心什么呀?暂时离了她又不是活不了,跟我上去,小爷废话不说了啊,待会儿说不听小爷动手了我给你说。”
强横满硬地把人拖上去,把人再是狠狠一按在椅子上,才点上烛,照亮了那暗色下的人。
嗯,这位仙人脸色很不善,铁青着脸,躲远一点。虽然不会真杠起来,慕清欢大着心算了下,他也是杠不赢的的。
但是这人不坏,也是为了这女人的事儿着急,情也是有可原的,就不同他犯冲。
双双沉思良久,慕清欢撑着脸,百无聊赖,不是看了看雪衣的脸,因为蜡烛太短了,不时就暗下去,给他那个铁青鬼面阴司脸给晾着,特别可怕,犹是怕他下一刻便做青面獠牙阴司鬼样要人,出声破了这沉寂:“你尽是说我不懂,那,说说呗,怎么个不懂了?”
雪衣瞟了一眼他,烛火一暗,往别处看去,“你小时候最想要的是什么?”
“啊?”不知道如何就这么问起来,愣了一会,才诚实回答,“二狗师兄那常常看他的爹,像师娘一样温柔、好看的娘。”
“你梦到过你想像中的爹娘吗?”雪衣的声音很冷如冰,还添几分冰下喑哑流动的水,慕清欢觉得奇怪,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么个形容。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身份卑微,却莫名有些高高神威的缘故罢,他的声音确实奇怪得有些摸不透情感。仙人不就是没有情感的吗?或者说是凡人摸不透神仙的情感。
“有梦到过,怎么?”
雪衣问他:“什么感觉?”
慕清欢道:“说不上来,高兴,还是惊喜,也有责备吧,他们迟迟没来找我。不过跟我说的那些有关系吗?”
“那梦醒了是什么感觉?”
“还能哪样,就那样呗。”说得满不在乎,早已经对这种梦麻木了,以至于后来梦到了,都知道是身在梦里。
“她之于我,就像你做出来的爹娘梦。当这个梦醒了,会止不住地想要再见,就会想着再睡会去,希望能够重新抓住。会好好抓住这个梦,不让自己轻易醒过来,会好好保护着,怕出什么散失。因为这个梦一散就找也找不回来了,我冒不起这个险的。她出了事,最着急的不是长老不是沈望舒不是天涯罂粟也不是她自己。”
凉凉叹息道:“你不会明白的,等你以后有了这种想保护却保护不了的人,你自然就会明白了。说白了,你会觉得自己之于她不过是一个外人。”
“兄弟啊,我能明白,真的!”很友好地举着拳想哥俩好地捶拳,却生硬地收回了手,白衣仙人何其远也,触碰不得。
“唉,那女人家太强大了,不好不好。”
“她若是只知做个绣花小姐,惹上的是人命的事儿,她的身份,身不由己,没办法。”
看得到还挺清楚,觉悟高啊。
这么一谈,那些尴尬气氛倒是和缓了不少,慕清欢放开了手脚,翻开茶杯,举起水壶便倒水,茶盘下的东西倒是惹上了好奇,“这什么玩意儿?”
他把压着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封未浆好的信,拆信开,取出信笺纸。
“她说宫里有事先回去了,特别急,没多做解释,话就这么两句,叫咱们在这边好好玩着,不用急着回去。那这下放着心玩了吧,你瞧瞧。”
把信往他面前一搁,自顾喝水,一边腹诽着这东西不是人,明明外边好玩多了,非要把自己一并给拖回来了。他是远远的仙人嘛。
“我说她哪儿能出什么事儿啊,那么大个人了。”
“以防万一。”雪衣说着便将信服服帖帖地折好,放进了衣兜。
知道大概往那方去处才收回了心,却还是悬着落不下,唯有叹,再叹,三叹。
“哥哥啊,你能不能不像个思春少女一样,这才分开多久,也就两三天的事儿,像是有什么大事呢。叹得我脑门都大了,洗洗睡吧,我回我自己的房了。”
揉揉困眼,慕清欢打着呵欠出了门,给这个人磨得打瞌睡反反复复几次,实在是不明白赤莲是怎么受得住这么没趣到底的人的。
仙人之所以为仙人,不过是因为与凡人不近。
而在赤莲面前,他早就被拖入了紫陌红尘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