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默然,却还是挂着他的笑在那里站着,眼底的悲伤却是掩不住地爬了出来,有些可怕,更多的是心底难受。
“你现在怎么老是这样啊,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逼我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放了文棋,好,我放了。你让我出去过七夕之节,我算是因为你说那一句话才答应跟沈望舒出去的。一直以来你明里暗里地让我提防着沈望舒,好,我也提防了。现在出了事,我给你找个究竟出来,你又这样做,你还想我怎么做啊。”
“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处境,正因为了解,你说我哪次不是站在你这边的,我身为一宫之主,要承受的不只是你的事儿。我身为莫家后人,要做的事儿还有很多,我没那么功夫与你多耗,我特意抽出时间拿了个七夕时日跟你好好过,你以为我现在跟你像往常一样随着意插科打诨是为了什么呀?”
“还不就是为了你不担心。你以为我是铁打的呀,你以为我真的是什么伤都不会受啊,你觉得我那被弄脱了的胳膊现在就好了是吧,你以为那满身给踢的伤都是我自己弄得是不是!”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委屈了,便慢慢红了眼,不多一刻,便也罢了,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他固在脸上的笑,笑得委实难受的很。
头一次将所有的事儿说了个尽,本来知道他是敏感多疑的,许多事他不知道自有不知道的好处的,却没想到闹成了这个样子。
这被抓走的事儿里面,敢问谁是最惨的那一个,除了她自己,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回来知道会交代,明明自己是那个给打得最惨的人,却还要耐着性子去安慰,这究竟都是为了些什么呀?
赤莲不明白,此生头一次为一个人事事安置周全,样样不敢让其挂着心,才会总是挂着吊儿郎当的模样,像往常一样,连示弱都不敢,生怕他会多想别的,又是会带给他一段又一段不安生的日子了。
沉寂的主屋,漏钟声音回响,赤莲扶着门框,带着些脆弱,她说着:“雪衣,你不要折磨我了。”
总算,雪衣脸上早就绷不住, 一下子击垮了下来,拿手撑在额头上,故意用手挡着脸,不敢将脸上的情状吐露出来,呜咽了几下,又用几声咳掩盖了过去。
这哽咽让人听了心里更是像猫儿抓了一样难受,听不得,不愿意见着,拔腿就要出去,“我先一边去多细想想。”
刚伸出腿脚,就给喝住了:“你回来!”
赤莲这下子算是真吓住了,那一声竟然带着浓重地哭腔,震惊、带着许多的愧疚,一时间不敢转过身来。
“你回来呀。” 他又喊了一声,却全然没了方才的那一句气势十足,全是妥协,全是乞求。
这一下,赤莲总算是该将自己不愿意直视的身份差距拿出来正视了,不是愿意将它掩埋,它就甘愿好好待在永不见天日的地方安安生生的。
转身回到他边上坐下,伸手将雪衣脸上的泪水擦去,把自己的情绪盖住,轻声道:“我错了。”
雪衣是天生冷静得不行的人,在方才那般失控的情绪下,现下却是沉静了下来,任由她平静着脸用手指在自己脸上抚摸着。
“你没错,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是我。”雪衣是个从不愿意将自己的悲伤留给自己看的,他是个温柔的人,就连悲伤,都是温柔的。
声音平静之下,掩藏着颤抖,连逼急了流下的眼泪,都是掩抑着悲伤的。
“你若要这么想我不会拦着,你反正是喜欢把事儿往身上揽的人。”
赤莲很是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神,他眼睛眨一眨的,全然是不安。他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下巴一皱,便再也将这份掩饰来的沉静盖不住了,眼睛立即泛起了泪花,在眼框里面打着转转儿,凝在眼睫前。
赤莲觉得自己造了个天大的孽。
在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豁出去之前,雪衣还算是带着丝脑子,伸手将面前的人一揽,拉倒了自己怀里,下巴磕在对面人的肩上,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就下来,顺着脸颊,****了那一身纱裳。
“我不是矫情人,也不说矫情话,我虽然方才说的全是事实,但毕竟是过了些,全站在我自己这一边上了,却忘了你。你的处境我很清楚,所以我不想让你担心,很多事都没跟你说过,你也接触不到。可我却忘了你是想替我担心的对吧?”
她察觉得背上湿了一片,知道雪衣这一次是真给自己气着了。背上轻轻有些触弄,是他在回答。
“你担心沈望舒害我,还因为我一昧相信他会更加害了我自己,所以你才不断告诫我对吧?”
“嗯。”浓重的鼻音,还抽了抽鼻子,赤莲又是心一抽抽,哽住了。
“我知道你会因为他是你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要是真说些这样那样的话,你定是要翻脸的。可是,你的命最重要,我不想你出事,就算翻脸,就算是不认人,我也会说。”
正因为这样,赤莲才觉得自己很是为难。
“我这辈子什么都没了,除了一条命,我只有你了。自打以前出现过得许许多多事情之后,现在这条命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怎么办呀?”
赤莲发着愣,蓦然间肩膀上一痛,是他一是无奈,却是全然无可奈克地咬了下去,这一咬是真咬,一点都不含糊,像是在惩罚一样,一点情面不留。
她忍住了没叫疼,狠狠拧着眉头皱着眼不吭声,等他咬过了一阵子之后,才伸出手,把他硬是掰了出来。
“那个,我表示我能理解你,但是吧,我这条胳膊坏过,你咬到了伤处,还没怎么好,实在是疼得我受不住才弄你的。真的不是别的,要不,你换另一边咬吧,这边是好的。”
雪衣听着,也不知是装的,还是一碰着这等事就全犯糊涂了,苦笑了一下,也不管自己现在成个什么模样,什么模样都不重要了,脸丢着她这里跟没丢没两样。
“莲,若是沈望舒真不是有不对的地方,我怎么会冒这么大风险跟你说这些呀!”
雪衣一向来都是个天塌下来都能够冷静的人,此番绷不住了好一会儿,现在已经是全部纳入心里头了。站在他那一方,道出缘由。
“嗯,我知道我是太袒护他了些,你也退一步,好不好?这件事儿的究竟我一定会查清楚的,我也不是让你忧心。”
赤莲望了望这会子是眼泪糊了一脸,却更显迷离勾魂无双眼的雪衣,只觉自己欠他的,他又欠自己的,早就是不作单纯想的一是一,二是二的那样泾渭分明了,早就混为了一谈,都在一天一天化在了他的一双眼里。
其实早也就不想分清了,只想这么安安生生过日子。
“这件事,我们都不谈了好不好,没端由地把咱俩平日里积攒的感情又拿出来翻天一把,又一点点地拆了补回去,这太麻烦。我们都太理智了,吵过架之后不过多时就会想通又和好,吵架都吵不了一刻钟的人,不说以前的事儿了好不好?”
“沈……”想着他是真不待见沈望舒,改了嘴道:“他老是说我俩是吵嘴不过两个时辰的没趣人,我瞧着还真像,现在不再就这个事儿多说了好吧?”
“可我该为你盯着的时候,是好是不会掉以轻心的。”雪衣说得郑重,一点也不像是那种一番话感动后脑子一热什么都答应的人。
这一点,赤莲扬起脑袋无邪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心里骂着,又给话本子摆了一道,哼!
没哼完,雪衣的脸就凑近了,双手捧着脸,歪过了头,将他的嘴唇轻轻靠过来,抵触在了她的唇上,手却不经意地在意迷之时又碰上了她的右肩头,这下子她是半惊半疼地吓着了,一下子咬在了雪衣的舌尖,疼得他马上如触惊雷一样打了个颤。
伸出食指在舌尖一滑,果真是咬出了血,看了一眼指尖的血丝,眼神依旧迷濛着,说道:“每一次你都要出些毛病。”
“嘿嘿。”赤莲也是不知道这个毛病是为何而来,只得嘿嘿尴尬一笑,扬起身子朝他脸颊上一亲,哒哒就跑出去了。
是时候,得找找沈望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