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想起了清舒方才的眼神,除了格外的疲累之外,似乎,还带有些许欣慰,就像是她能够活着回来,他还挺高兴,又见着高高兴兴落座于此打着瞌睡,他却丝毫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唔,不得不说,清舒是个会承担的男人,虽则以前有一件事不甚光彩,但,毕竟他以前提出的是借玄冥之力,便是尺舒为主,玄冥为辅,所以,他或许是抵在这一个层面上,才无有责怪意的。
她抬着头看看天色,又是快到天亮了,本想走过去叫他们睡上囫囵觉,尔后才继续赶路,却给红玉走过来,嘴里不知叼的是什么,把她人给拦住。
红玉一点头与她:“你给老子坐到。”
她疑惑:“怎么了?”
雪衣不解,清欢拍手称快。他不解是不解红玉是什么身份,一同出来的,还没有这么老的人。而那个拍手称快,就很单纯只是因为红玉那不把这赤莲看在眼里的语气而已,清欢头次见到这种本事的人。
“我问一下你嘞,你叫啥名字嘞?”红玉一松懈下来,就连口音都变了。
虽然她极为不愿意承认这个是慕清言的师父,但是,毕竟是一百三十四代宫主,在外头见着,还是得恭敬了些,瞥了一眼清舒,他正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就不去管清舒了,她应付红玉,“取丹朱色的赤,单一个莲字儿。”
“赤莲?赤莲……”红玉在喉咙里头将俩字转了几转,灰黑色的眼睛笑了,赤莲忽然间觉察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其妙,有了一丝看儿子的样子,这不知为何的,他那目光里头陡生了一股慈祥的模样,与他跟自己对打时候一招招致命杀敌的眼神完全不同。
红玉不仅是眼睛笑了,就连嘴,也泛起了微微的笑,“你这个名字,好难听哟。”
赤莲干巴巴地与他笑了笑——所以红玉宫主你摆了这么大的慈祥谱,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名字难听吗?
她依旧干巴巴地扯着难看的笑,给他笑得异常苦涩,“红叔,你还是第一个敢正经地说出来的。”
红玉道:“有啥子不敢说的,那些人是傻儿哇?”
红玉,你娘之的!赤莲扯着难看的笑容,面容和善,一张春风如沐的脸底下,心里咒骂。
她心里把小算盘打着,想了可以怼回去的点,便立马马不停蹄地讲了出去,“那你的名号怎么来的呢?也不见得好听啊。”
红玉板着脸,恨了她一眼,骂道:“你懂个屁,老子的名字很有意境的,听上去就好有钱的嘛。”边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彤彤的东西,眼神温柔地看向那块玉石,用满是伤疤和老茧的手,细心地摩挲着那不及巴掌大的玉石,他那模样,很是心爱此物。
原来如此,简简单单地只是因为这一块红色的玉石罢了。
“自有我深意,你小娃儿家家的不懂。”
或许是因为中间有慕清言这一层关系维系着,亦是他真当自己是他徒孙了,也外带有从小她就崇拜红玉的缘故在,即便是头一次见面,赤莲默默在心里算计了一下,红玉就像是丁长老那样看着自己长大的一般。更或许是因为慕清言的那一身气息,全全正是这眼前人带出来的,红玉这一个人就像是将自己打小养大的那一个人一般,那般亲切。
而且,红玉还很有趣。
与人交,以平淡之人为次,以君子为上,更以有趣之人为之最。
红玉小心将手上的红玉放在她眼前,借她眼赏一赏。
赤莲伸手要去拿红玉石头,凑近看一看,却不想红玉手一转,收了回去,“哪个说了给你摸的,不准摸。”
“这是得有多宝贝啊,还不许摸了。”她小声嘟囔一句,也 只敢凑眼上去细细地瞧。
红玉很宝贵,世间难寻,映上背后残烧的火光,像是有一簇小火苗烧在红玉石头里,看一眼红玉的眼神,才知道,是有一把大火,烧在了红玉的心里头。
绕着纹理细看,上面似乎雕有一副画。红色的玉石,举世难寻,能得一块,已经格外不易了,是轻易不敢寻琢玉师下刀的,一不小心,便错了玉石本身的肌理,便是毁了一块佳玉。没想到,这上头琢的一副画儿,却是一道极难的工艺,莫不是天下最好的琢玉师下手,谁敢这么大胆子啊。
“红叔,”看他这么心爱此物,他在这个地方,不知有多少时间了,头发是乱糟糟的,衣服也有破的,打着的补丁许多许多,还有雨林里面活久了,身上有些此处有的腥风味道,与丁长老说的那个仙儿模样,一点都不像。可是这块玉石却是很澄澈,因为常年握在手中摩挲着,已经渐渐呈出棕红色了,这养玉的色泽,很是纯正。
养玉,不能用污垢之手去养,否则也是毁了玉石的。但是这玉石被养的很好,那这块红玉石,便能知道红玉多宝贝这玉石了。
不是因为红玉石的价值,红玉这么吊儿郎当不像话的混账,怎么会在乎钱财呢,丁长老曾经说他把才织好的鲛绡,其间穿织着金线的衣裳,看也不看地就撕碎了,说是不喜欢那个色儿,就毁了。丁长老那时格外痛心地讲——红玉掌管玄冥的那几年,管宫里银两的宇文长老常是给弄得一夜白了许多头发,白隐修养好了他的头发不多时,又会给红玉这混账气得白头,宫里财政,一度十分紧张,差点让宇文那老头子提前驾崩了去啊,好在红玉走得早啊,不然宇文早就成了一堆土渣子了。
所以那便不是因为红玉石的本身,那便是因为红玉石背后的人。
“这红玉是谁赠与你的?”
红玉眼神愣了,恍惚着看向赤莲,那呆呆的神色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时光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光彩,转开眼珠,说道:“你问老子,老子就要说啊?”
就这么轻易给他糊弄过去了。
就拿着红玉的脾气,问了,他也不会说,赤莲知道自己有时候那无赖,便是承的他那一脉,所以他的性子,也是摸得清几分的,说要真糊弄,就绝不会是说着玩玩的。
赤莲看他的神情,隐隐约约觉得,这红玉石的原本主人,或许就与红玉早早离开宫不做宫主的事儿有关。红玉是个犹是符合玄冥宫主标格的人,不重名利,也不重钱财,只管寻欢作乐,只重情。
这一份情可是真重啊,可以让他放弃了宫里的锦衣玉食生活,来这个地方受罪,不像那个好吃懒做的红玉宫主了。
情呐,重情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的。
意识到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儿,赤莲立马抬头看向痴痴傻傻盯着手中玉石的红玉,“红叔,你怎么在这儿啊?”
红玉像是裹着小脚的女儿家,小心尖尖手地讲玉石收好,重新放回去,贴在胸口,反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