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回来了,别担心了。”还未待看清楚那俩人影是谁,赤莲就立即回头与罂粟说说,与她安慰道,她简单应了一声,极为警惕地看着四周那林深暗沉,眼睛里尽是迷茫之意。似乎,并没有听清楚再说什么,只是随着马儿停下步子,她也就停了步子,打量起了四下。
雪衣轻巧地附了过来,在赤莲耳边轻轻说道,“罂粟护法大抵是因为心里有什么才会如此隐忧,你看她的眼神,是不是觉着这地方熟悉,但是她又不明白怎么一回事的那一种疑惑?”
她心里一杵,虽不知道雪衣竟会如此看得清人,但是,往罂粟那个方向一看,看见了她眼底的疑惑,就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心里沉了,小声说道:“罂粟确实是心病,还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病。”
雪衣好奇,“这怎么说?”
以前慕清言也是入过滇区的人的,不知道究竟他是走到何处去了,她却已经是不得而知了。清言入滇时候,恰好目睹了一村寨的死亡。这全部寨民都是面色青黄惨淡地死在各处,自己床上,田间地埂上,一开始他以为是瘟疫,便打算早早就离开,赶紧追他一直要找的人去,可是正当要离开的时候,他在一堆死尸里头,发现了罂粟。
那时候他形容来说,就是在一群苍蝇嗡声里头,看到了个已经早已经糊涂过去了的小女孩儿,因为女孩鼻子上有一朵罂粟花瓣,所以她那微微翕动的鼻息,就将花瓣弄得轻轻颤动,这一点点轻微的颤动,才让慕清言救回了那个将死未死的罂粟。
为了救人,他便只能放弃继续追查下去的心思,赶紧匆匆忙忙带了罂粟会玄冥找白隐修救人。这将死未死之人可算是从无常爷手里头给救了回来,她人也给烧糊涂了,迷迷糊糊不知道她以前的事儿了。
于是乎呢,慕清言这个小有所成的三流戏子,就给罂粟编了一个不怎么像样的身世,拿的是那是犹是风流京城一时的那一类的戏本子来的——小姑娘家里遇了贼人,恰巧慕公子手持一把天山玄铁锻造的青濛剑从天而落下,救下了贼人刀口下的孤雏。这可怜的孤雏因眼见了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曾祖父母给惨死在贼人刀下,一时间给受了忒大的刺激,为了保护自己,她心底里的意识就把前尘往事里头那些心里不愿意记得的事,全部都给忘记了。
就连名字,也一并忘记了。
他还说罂粟这个名字,还就是因为罂粟那小姑娘躺在一片罂粟花地里面,罂粟花瓣落在她脸上,才得以救了她一命,所以就给了她取名罂粟。
所幸罂粟不是躺在猪笼草里头的呀,赤莲彼时为慕清言那取名甚为随意的人吓出了一点冷汗,又为罂粟高兴了几番,好在她选了个好地方躺下的啊。
不过眼下,她却已经是没了那个再多去说慕清言那随意的人,而在心底担心起了罂粟她,“罂粟姐姐,既来之,就算不安,也得安之了,你不要多想了,他们已经回来了,咱们得接着赶下一程。”
罂粟惊醒一般,看了看赤莲一眼,低了低头,想了半刻,抬起头来,眉眼揉进了深沉的温柔,浅浅眉弯弯笑眼,点点头,“好。”
冲着女宫主这么一句话,现在她脑子里头不怎么猜,也知道或许自己真跟此处,有着莫大的关系。并且这事儿宫主知道,可是宫主那意思明显含糊,已经是表明了不会说。
天涯与清舒两人已经落地跟前,清舒一声灰色大氅落着几片深黄的叶子,有些狼狈,他人的神情也是极为狼狈,连着走了一百多里,还怎么能不狼狈。
“莲宫主,前面不过十多里,就是一处村寨子了,咱们先在此处定下身来,我想差不离几,就应当是这一片地方了。”
“好,楼主上马,先行歇息一会儿。”
天涯走到千里面前,首先做的却不是像往常一样施作个礼,而是淡漠的墨黑眼瞳,先打量了一阵子罂粟,蹙了蹙眉,不过马上就展眉,握拳拱手,“宫主,前方十多里处确实有一出村寨,不过寨民四散,不聚在一块,身着服饰与中原大为有异,盛以白色,此间人以种作水稻为生,并没有练武之人,可以放心前去。”
“嗯,可有其他异常?”
“没有,一群皆是普通种作人家。”
那就有些奇怪了,为何为全是普通农民人家呢?难不成清舒得到的消息,是有误的?哪有人建立古寨为杀灭中原那几家人呐?慕家,莫家,怕是他们拼了几辈子的老祖宗都不敢惹的人,到了这些闭门闭户还闭山的寨中人如何知道那几家人呢?
“先过去吧,不能再在林子里面过夜了。”
几人提缰绳一去,奔奔马儿,很快,就将罂粟那心思不在的人落了很远,待她脑子里意识时前人已经走了很远时候,这才赶紧牵了马缰绳跟上去。
胯下马没走几步,她往上提了缰绳,就拉紧了绳子。
天涯在拐弯处等着的,看着她上来,将马往旁边一引,示意让她走在前头。
“罂粟,不要多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多想无益。”
连天涯都知道,却只是也不说明。天涯是个死疙瘩的榆木脑袋,问了,就当没问是一样的,所以也没有打算去问。既然与自己有关,就必须得亲自去找出来。
罂粟点着头,“知道,走吧。”
她看了看天涯那冷峻又莫名让人心安的脸,心里有些紧,连天涯都会耐不住来小小一番安慰之态,肯定是因为那事实,让人有些无法承受。
心里,又是一堵。
不知道是顾着天涯,还是安慰着自己,罂粟小声地说道:“不会多想的。”
天涯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点点头,让她先驾着马前去,他向来是做那个断后的人。
罂粟也没有阻拦,只是闷声沉沉地往前面赶路,心里却知道这眼底里面一目一走,皆是带着她心里一直呼之欲出的心思在,怎么可能不去多想。
她的身世,真的就像前代宫主说得那样,不过是简单地一个收了奸贼劫难的普通家庭吗?那为何当初他带着自己回去故家遗址时候,全然无有半点感触。
为何,现在到了这从未有人提过,甚至几乎无人可知的深山诡林子里面,却将心里面不知何处的东西牵扯而出?
她真的,就与这里没有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