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凉想了想，道：“有六个人，号称‘六大护法’。只可惜他们每次来，都是带着很深的风帽，所以我也看不见他们的脸。”
啸夜点点头，又问：“他们每次去都商议什么？”
千凉道：“每次他们相聚，我都在外面把守。而且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所以小人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不过，有一次好像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复族’的事。”
啸夜一双眼睛眯细，望着香炉内袅袅的香烟出了一会儿神。
他明白流朱的想法。给修灵族复族，不会不是她的愿望。当年啸夜来到魔界，依仗了修灵族的力量打下了江山，建立了夜摩国，但却因为看不得修灵族食人的残忍习性，将它们融入国内其他魔族，慢慢消耗殆尽。到现在为止，夜摩国里明面上的修灵族，只有十几人，而且几乎都在奇銮的府上。他得知流朱有一个沧溟社的时候，心里想到的首先就是修灵族要东山再起了。今天千凉说起的他们的数量变化，正是证实了啸夜的推测。
当年只是看不惯修灵族的习性而将这一族消灭殆尽，可如今，啸夜知道了他们食人的方式和变化的原因，所以修灵族的复族看上去就更让啸夜担心。因为依照他们的生存方式，杀掉现有的掌权者，再复制一个枭王，一群魔族的王公贵族，有什么困难？
啸夜忽然又开口问道：“除了沧溟社，灵妃还和谁有来往？”
大婚之前他曾发现过一只乌鸦在王宫里，他能认出那是鸦族的神鸦。
千凉道：“有时候听妹妹说起，她会在一间名叫‘镜室’的地方，和鸦族的暮云来往。不过，不过这件事您应该是知道的啊！”
流朱啊，你的秘密还挺多的！啸夜暗想，露出一个极细微的笑容。
“我知道她认识暮云，也曾通过他们的关系对天界做过一些手脚，不过她在自己内室和一个天界男子私自会面的事，我可不知道！”他玩味地望了千凉一眼，忽然对千凉笑了一下：“亏你还说自己是灵妃的心腹！真看不出你是怎么做这个‘心腹’的。核心之事她不用你插手，私密之事她也要避开你……她只要你比别人近一点保护她就够了！我看你就是她一条信得过的狗罢了！”
千凉大窘，不知如何回答，嗫嚅着说道：“小人原先认人不明，错投了主子。现在，现在事已至此，小人断断不能再回墨灵宫，所以……所以……”
“你想让我收留你？”啸夜微微前倾，望着千凉。
“不，不敢！”千凉道，“只求枭王给小人一个出路！”
啸夜道：“我倒是已经给你想好了。你这样，不能留在王宫里，还是去守边吧，那里不惹人耳目，况且还能挣个军功之类的。比在这里做什么侍卫要强多了！”
千凉闻听大喜，忙叩头谢道：“小人谢王尊抬举！小人到边土后，一定好好表现，尽忠守国！”
“好了好了，去吧，尽快离开，不要再添什么别的事端！”啸夜却已经不耐烦，挥挥手让他赶快离开了。
千凉一走，啸夜就皱起了眉头。这个千凉所报告的情况，对他来说，几乎一点价值都没有。不过这也在他料想之中，否则，他为什么要让苍虓做流朱身边的卧底呢？单单为了保护青影，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不过千凉所说的一个情况却让他有些担心，就是修灵族以外的人，无论和流朱关系多近，都不能进入沧溟社。如果这样的话，那苍虓又有什么办法接近核心呢？
他又进一步想到，若是她再将沧溟社的力量和鸦族的力量用在一起的话……那后果真的不可设想了！
必须要立刻召见苍虓，告诉他事情的复杂性！啸夜想着，启动了心念。
就在啸夜盘问千凉的时候，掇月楼里，青影也在细细问着离珠。
只要是正常情况下，女孩子之间的谈话，总是离不开感情的……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青影和离珠之间，没有亲情和友情的话题，所以她们说的，只有爱情。况且，刚刚在青影看不见的地方，离珠和千凉之间，还有那么场暧昧的戏码。
青影侧坐在一张红色镶云影石的大圆桌前，一边等着上晚饭，一边问离珠方才的事情。离珠则在她身边的一张凳子上虚坐着，有些羞赧地回答王妃的问题。
“你到底有没有看他呢？”青影含笑问。
离珠微微点头，低声道：“哪有不看他的身体，就能给人上药的呢？”
“所以你……”青影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离珠脸红了：“王妃，您也能拿我一个侍卫开玩笑！真是……不厚道啊！”
青影忙正色道：“哦，对不起，对不起！只是平时你伴板着一张脸，我是很想知道你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离珠道：“能有什么呢？不过是比平时更冷了些罢了！”
青影问道：“看来你真的不喜欢千凉了！”
离珠点点头：“本来和他并没有什么交往，再说他又是灵妃那里的人，我对他能有什么好印象？”
青影叹息道：“当初我见枭王时，也是一样。有先入为主的印象，然后……”
离珠好奇地望着她，问道：“您现在对枭王的感觉和当初不一样了？”
青影有些窘，咳了两声掩饰道：“我不是在问你吗，怎么又成了你问我了？……千凉呢，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离珠有些无奈。她没想到这个平时清新脱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妃，竟也有如此八卦的时候！她简单答道：“他只是谢我谢个不停。”
晚饭还没有摆上来，一盏红烛点在桌上，摇曳着金黄的光芒。主仆俩一阵短暂的沉默，都不约而同地望着红烛发愣。只是两人心里想的东西确实大不相同。
忽然，青影轻轻叹息一声。
离珠望了她一眼，小心地问：“王妃，怎么了？”
青影目光没有离开烛火，幽幽地说道：“我在想，为什么你们这族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定，女子不能看到男子的身体，否则就要无条件爱上他？现在你看见了，难道你就真能爱他不成？”
离珠也有些黯然，道：“不是‘爱上’，而是‘许以终身’。‘许以终身’和‘爱上’是不一样的。有无爱的嫁娶，也有无法嫁娶的爱。”说到此处，离珠像还要说什么，却终于蠕动了几下双唇，没有说出来。
青影反复咀嚼着离珠的话，竟有些痴了。
“你还没有吃晚饭，是在等着我吗？”门口忽然传来啸夜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带着几分轻松。离珠忙站起来，青影却没有动，仰着头痴痴地望着他。
啸夜见她这般娇痴可爱，不由大生怜爱之心，走过去拉起她，将她揽在自己腿上坐着，吻了她的香腮一下，问道：“你怎么了，是想你夫君我了？不才刚分开没一会儿吗？”
“哎呀，你怎么……离珠还在这儿呢！”青影被他的轻薄之态一惊，从刚才的痴想中醒了过来，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
啸夜却笑得坏极了，道：“那又怎样？你是本王的女人，难道都不许本王表示一下喜爱？”
这句话却又戳中青影方才的心思，她显得有些迷茫，问道：“你……真的喜欢我才娶我？”
啸夜一时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道：“对啊，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做老婆，不是很可笑吗？”
青影张张口，刚要接口说什么，啸夜却吻上她的唇，封住她的口。
片刻，他才离开那两片芳唇，道：“不许说那件事！她不是我正式的妻子，你才是！妃与王妃不同！”
看着啸夜一脸严肃的样子，青影知道自己又差点造次，惹翻啸夜，于是不再多话。她望望离珠，只见她早已恢复平日那不苟言笑的样子。
是不是也有先嫁娶，后生爱的呢？青影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
晚饭摆上来了。
为了迎接啸夜，青影特地让自己的小厨做了一桌接风洗尘的宴席。看见酒菜一样样摆上来，啸夜笑道：“这桌酒菜虽然丰盛，却不如你上次请我吃的那回别有风味呢！”
“上次？”青影一时没想起来啸夜说的是哪次。
“就是你伤刚痊愈的那次，想给我下毒的那次！”啸夜端起面前那只红色琥珀剖成的酒杯，送向唇边。
“哦，是那次！”青影也笑了，“你居然会记得比我清楚！”
“这只说明一件事。”啸夜脸上漾着笑意。
“什么呢？”
“你比看上去要爱我得多！”他唇沾酒杯，却不饮，只笑意盈盈地望着青影。
青影不好意思起来，嘟囔道：“胡说！我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你！快喝酒！”说着，自己一边端起碧玉雕成的酒杯，一边将啸夜杯中的酒送入他的口中。
可酒一落肚，啸夜的脸色就变了。他忽地站起身，拉住青影的手腕：“这酒是你准备的？”
青影脸色也变得苍白，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懵懵然答道：“是……是我让人准备的，怎么了？”
“让人准备的？是不是还准备了别的东西一起放到酒里？”啸夜鬓角渗出汗珠，脸色开始潮红。
“没有！”
此时，青影已明白了发生的事情：酒里被下了毒，而且很可能和自己当初给啸夜下过的毒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