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碧给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忙走到他面前，眼泪汪汪地赔礼道：“婢子不知这犯了王君的忌讳，说了错话。请王君恕罪。”
啸夜的眉头没有解开，语中仍带怒意：“我问你听谁说的！”
流碧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吓得声音发颤：“我……我听……下人们闲聊说起的……”
“下人？哪个下人？”啸夜依然板着脸。
“我……忘了。”流碧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连她自己都勉强才听到。
“忘了？”啸夜脸色一沉，道：“现在找！”
“找什么啊，王君？”亭外，一个清泠如泉水的声音响起，一位浑身黑纱的高贵女子走向他们。她是流碧的双胞胎姐姐，也是啸夜的另一个妃子，灵妃流朱。
“第一次看见妹妹跪在王君面前呢，不知道她犯了何罪？”她已经走了过去，也没等啸夜同意，伸手将流碧扶了起来。“难道您不心疼她了？”她说着，向啸夜转眸一瞥，目光里，竟有一丝挑战的意味。
啸夜大声道：“你妹妹干涉政务不说，还私自传谣，难道我不该问？你这个姐姐只知护着，竟都不问缘由！何况，还在我面前放肆！”
流朱却不往心里去，淡淡一笑道：“妹妹怎么干涉政务了？是不是又带着十万兵马帮他打天下去了？这个事姐姐得问问，当初谁叫你多管闲事的，落得今天受辱！”
“你！”啸夜气得发怔，狠狠瞪了流朱一眼，“哼”了一声，掀起袍服离亭而去。
流朱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对流碧道：“妹妹，你别在意，他还会来找你。他离不开你。”
啸夜匆匆离开亭子，心里的憋闷和愤怒无可名状。刚才流朱含沙射影，讽刺挖苦，让他恼火不已。她说当年啸夜来魔界时，除了几十个亲随外，没有一兵一卒，别说打天下了，连在魔族立足都难。流碧遇见了他，喜欢上他又同情于他，借了他三万魔兵，这才算给他撑起了腰杆。这段历史是不假。但是啸夜却反感听。这不是因为他好面子或忘恩负义，而是每次流朱提起的时候，都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将他放在眼中。
“为什么就不让我安宁一会儿呢！”他心里想到，“为什么那个女人偏要和我过不去！”他生气地想，没有注意到苍虓无声无息地来到他面前。
“王。”苍虓俯首唤他。
“嗯？哦，是你，”啸夜稍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向周围看看。“我都走到致雨斋了。你在这儿已经等我很久了？”
致雨斋是他召见臣下的地方，苍虓也常在这儿等他，回禀一些事情。啸夜今天并没有要来这里的打算，可从流澜宫出来，竟不知不觉走了过来。
苍虓答道：“属下没等太久。王看起来不太高兴。”
啸夜摆摆手：“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苍虓道：“是。是鸦王暮青和其弟暮云，想要邀功请赏。”
啸夜一歪头，哼了一声：“哦，请赏？他给我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就凭他在粮草上的拖延？”
苍虓劝道：“属下以为，您应该赏赐他们一些东西。”
“为什么？”啸夜反问，“他们兄弟二人想要谋逆，才与我联系。我出兵替他们扫清障碍，他们还反过来向我要赏赐？断无此理！”
“可是，王您想过没有，我们在天界也需要这样的内应，才能完成统一魔界的大业。而这样的内应，是需要养的。”
啸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攘外必先安内……他们要什么？”
“这……这倒没说。”苍虓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哼，他们的胃口可大得很。苍虓，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定是想要凤族的封地和人民。”啸夜一双黑眸眯细，透出深远的光。
苍虓瞪圆了双眼：“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啸夜走到一块树荫下的石头上坐下来，凝视着苍虓：“他们就是在图谋凤族的土地和人民，才会将凤王这个嫩雏儿送上战场。这些年，鸦王暮青凭借着啸天对他的宠信，扩张了不少力量。最近一次他又借我们的手，吸收了雕族的地盘，羽翼更是丰满。若是再获得凤族……”他顿了顿，道：“你觉得他会与我们一直和平相处吗？”
苍虓摇摇头：“不会。他早就觊觎魔界的资源了。”
啸夜一笑：“是啊。暮青狼子野心，我们不能不防。我会给他赏赐，但是……我得把凤族保住。对了，难道天界没有派人来查凤王的下落？”
苍虓想了想道：“战神刚回天界，我想，他会不会来查这件事？毕竟他是天军的副帅。”
啸夜抬头望着天空出了一会儿神，喃喃自语道：“唔，我得安排一下了。”他又对苍虓说道：“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你就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苍虓告退了。啸夜看一眼静静矗立在不远处的致雨斋，慢慢走过去。
这是一间雅致的房屋。一进门，便是一张水墨画般云灵石的大案，案后摆着暗红地子金沙纹的大椅子。墙壁上悬着剑与字画，作为装饰，还有一架琴也挂在壁上。博古架上，各种玩器一应俱全，但色彩都以黑白为主，贵气十足却又淡雅素净。
啸夜踏进屋门，顿时觉得心里清净了许多。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立刻便有内侍过来给他沏茶。
“王，这是新进的黑枫露，您尝尝。”内侍躬身给他沏茶，又躬身退到一边侍立。
“嗯。”啸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叫内侍道：“无极，除了苍虓大人来过之外，还有没有别人来过？”
无极侧着头想了想：“哦，奇銮大人来过，是今天快到晌午时来的。见您不在，他又走了。”
“他说是什么事了吗？”
“呃……奴婢没敢多问，就听他说什么册立王妃的事。”无极控身小心答道。
“哦！”啸夜有点泄气，怎么今天遇上的全和女人有关系！而且，都是很让他不高兴的事。
他心里埋怨奇銮多事，却也十分明白他的意思。奇銮和流朱流碧两姐妹，都是修灵族人，而且他们还有血缘关系，奇銮是流朱姐妹的叔父，当年，就是他替流碧说媒，让她做了啸夜的侧妃。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想让流碧成为王妃正室，可啸夜一直以大局未定，战乱频仍，没有心思考虑这事为由，迟迟不理会。没想到，今天奇銮又单独来求见，再次提议。
“这个奇銮，已经几乎位及人臣，难道还不够吗？非要逼我把流碧扶正，他好呼风唤雨吗？”啸夜紧紧皱起双眉，满脸不悦之色。
无极见他不高兴，默默施礼转身要退出。啸夜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个奇妙的笑容，叫住了他：“无极，等等。叫人给我做大婚的礼服，十日以内我要。”
无极一愣，生怕自己没有听清，又小心地问了一遍：“十日之内，王要大婚的礼服，是吗？”
“嗯。”啸夜闭着眼睛答道。
“是……男服和女服都要？”无极不太明白。
“你不能结婚，难道还不知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只要一件做什么呢？”啸夜睁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无极。
无极红了脸，讪讪地笑道：“奴婢是为的别办错了差事，耽误了您的事儿。”
“知道了，你去吧。嗯……别告诉任何人，否则丢了命可别怪我！”
“是，是是！”无极答应着走了，而啸夜也才再闭上眼睛稍稍养养神。
